素秋跟在后头笑看着,进了叶家的门才悄悄和秦陇道,
“哎,娘子太张扬了,在人前还得收敛些。不过这是她原本的性?子,不奇怪。”
秦陇一脸麻木地进门,“‘他们早知道了’。他们是谁?里头总不会有我吧?主家什么时候和魏家郎君走这么近了?我不知道!”
沈璃酒醒了。
听到亲信带着?哭腔转述的, 他和祁世子在酒楼阁子里互放狠话的情形……手压着?装满五十斤金的木箱,半晌没说出话来。
放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国公府的贵胄世子跟他较起真?来, 他一个商家哪有?反悔的道理?但若叫他老老实实把五十斤金双手奉上——做什么千秋大梦呢?豁出?去连命都给他拼了。
沈璃面无表情擦了把脸,起身就往酒楼外走?。
既然祁世子打着监察江南税银的公?务名头,凭什么?只跟沈家一家商量, 只薅沈家一家的羊毛?
沈家这么?多年的经营不是白做的。他这就去请本地的父母官卢知县, 顺带把本地大小行商都拉来做陪客,一起来陪大佛, 所有?人?一起商量!
沈璃边上马边吩咐下去,“眼线散开, 盯着?祁世子的行踪。不管他人?在何处,你们只管把所有?本地行商都请去他面前。我亲自去请卢县尊。——钱箱子带回沈家收好!”
——
天边传来清亮鹰唳。
魏二高声嘬着?呼哨儿?在前方纵马开道。魏大牵着?马缰绳, 走?在山脚林边山道。
“郎君慢些?。”魏大担忧地道, “身子还未大好,正?当?静养才是。”
“静养太久, 总得动动。”魏桓今日脱下居家养病的大袖襕袍, 穿了身窄袖贴身的银灰色骑射袍, 接过缰绳, 怀念地摸了摸高大黑马的耳朵,喂一把干草。
“有?阵子不见?了,怀风。”
名叫怀风的骏马打了个响鼻,湿漉漉的乌黑眼睛打量面前的人?片刻,大脑袋探过来蹭了蹭。
魏大乐了。“郎君,两年不见?了, 怀风还认得你。”
魏桓又喂过去一把干草,摸了摸怀风的黑长鬃毛。“马比人?记性好。”
他攥住缰绳, 调整鞍辔高度,随即踩着?马镫上马,皮靴底马刺轻踢马腹,“驾。”
怀风轻嘶一声,轻快地往前均匀小跑起来。
魏大紧张地跟在身后。
魏桓控着?缰绳,绕着?林间空地缓速小跑。绕两三圈后,怀风跑得起了性,突然嘶鸣一声,前蹄腾空,高高越过前方一处树根隆起的障碍,不再绕圈子跑,而?是笔直沿着?林间小道往前飞奔而?去。
骏马越跑越快,很快就把魏大抛在后头,化?作视野前方浓密树荫尽头的小黑点,魏大喘着?气叉腰停在路边盯着?。
前方的骏马渐渐缓速勒停,原地转了半圈,又往来处直奔而?回。
蹄声奔腾如雷电,耳边刮过呼啸风声阵阵,骏马越过魏大身侧的时候,魏桓在马背上伸手,“弓。”
魏大卸下肩头的黑木长弓抛过去。魏桓抬手半空接过,掂了掂长弓的分量。
六十步外的大樟树干上早已挂起一个人?型草靶,魏桓控着?缰绳,视线盯住草靶方向,默估距离和风向,等马匹再度奔过樟树的同时,从箭壶中取出?一支白羽箭,夹在指间,张弓搭箭。
嗡——
一声弓弦振响。
魏大疾跑过去,从标靶旁的树干上费劲拔出?箭矢。“郎君,差了几寸。”
魏桓勒马打量射偏的箭,笑叹,“两年没练,手生了。”
魏大苦劝,“累了就歇歇。毕竟骑射底子在,不急于一时半刻的。还是把病养好为?重。”
魏桓拨转马头,“驾。”
清脆的马蹄声疾奔去远处,片刻后,又风驰电掣转回来,奔马带起的呼啸风声里,魏桓取出?一支白羽箭,搭在弓弦上,再度瞄准标靶,稳稳地拉开弓弦。
“嗡——” 又一声细微弓弦响。
魏大高喊,“中靶!”
魏桓路边勒停马,魏大连草靶带箭矢一起拖过来。魏桓翻检几下箭尖入靶的位置和深度。“病了一场,退步不少。臂力要重新练起来。”
魏大指着?正?中红心的草靶道,“准头难练,臂力好练。练起来也就几个月的事。”
魏大这边忙前忙后,那边魏二带着?黑鹰去半山腰猎捕扑食一场回返,抱臂靠在树干边看着?。
趁着?空闲时,魏大低声和魏二嘀咕,“郎君这是怎么?了?自打从边境回来,两年多没骑射了,今天突然摸了弓。”
魏二抱臂应了句, “摸弓算什么??郎君前两天还放了鹰。”
“啊?”魏大摸不准头脑,“我跟你说骑射,你跟我说放鹰作甚?”
魏二:“我的意思?说,隔壁叶小娘子让郎君放鹰,郎君就把绝云放了出?去。之前郎君也有?快两年没亲自架鹰了——”
没等话说完,魏大急眼了:“这可不行。绝云多大一只?展开翅膀有?三尺来长,成年大鹰起落的劲儿?可不小!郎君身上病还没全好,旁边没人?看顾着?驾鹰,你也不劝一句?”
嗡——弓弦破空声再度响起。
魏二的眼睛盯着?草人?靶心透入的一支颤动利箭,嘴里说,“听得懂的已经懂了。听不懂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