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棠哑然无语,叶扶琉也就仰头任他盯着,魏桓看在?眼?里,终于开口?道,“够了。”
祁棠和叶扶琉之?间的纠葛,他心?里有八分猜测。祁棠四月底被人设局骗了,叶扶琉那几日?不在?镇子上。祁棠稀里糊涂不提,叶扶琉明显是?认识祁棠的,如今故意?装不认识。
但是?事实真相如何,重?要?么?
他只是?把当日?行商设宴时的说辞,当着祁棠的面又重?复了一遍。
“叶小娘子收了我?一块金饼的酬劳。”
他盯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淡淡道,“四月下旬,她在?替我?在?附近县镇寻觅郎中。依次寻来来齐郎中,林郎中两位。人证物证皆有。”
魏桓的证词,成了压倒房梁的最后一根稻草。祁棠眼?眶微红,声音也哑了。
“所以,她不是??”
叶扶琉站在?院墙下,魏郎君果然又开口?替她作保,她愉悦地弯了弯眼?,理直气壮指着自己:
“我?当然不是?。我?叶四娘是?缺钱财还是?缺家业,好好的行商行当不做,伪作青楼花魁欺诈于你,我?图什么呢?魏家表弟,你寻错人啦!”
祁棠喃喃自语,“是?啊,她欺骗我?一场,拆了我?一座宅子,什么都未带走,她图什么呢。她必然是?收了仇家的好处,故意?羞辱于我?,羞辱信国公府。眼?前这个叶四娘不缺钱财也不缺家业,一个是?行商当家的良民,一个是?青楼花魁贱籍……所以,我?真的认错人了?”
魏桓起身走去木楼边缘,扶栏垂眸,深墨色的瞳孔在?凝视时显得格外专注,叶扶琉站在?院墙下,两边目光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她仰头眨了下眼?。
魏桓收回目光,对祁棠道,“你认错了。”
——
祁棠失魂落魄地走了。
出门时又忘了带走两位江宁府的名医。
吴郎中和徐郎中背着药箱站在?魏家门外,相对苦笑。
“你我?不进魏家治病也是?好事。” “再去林大郎家里借宿一晚上?”“走罢!”
——
叶扶琉哼着小曲儿在?庭院里洒了一把小米,几只白羽大鸽子咕咕咕地落地啄食。
魏家木楼上方的百尺高空,天色澄碧如洗。大群白灰色相间的信鸽成群结队盘旋,鸽哨响彻江南夏空。
祁世子的大麻烦轻轻松松地解决了,比想象中容易得多,悬在?半空的一块大石轻易便落了地。
手里攥了把小米,坐在?廊下悠然投喂鸽子的间隙,她隐约感觉自己忘了点什么。
忘了什么呢?最近事太多,想不起来。
或许是?那个始终打不开密字锁的小楠木箱?折腾这么久,都成一桩心?事了。
她哼着小曲儿起身,轻快地进屋继续倒腾小箱子。
——
信鸽扑棱棱飞进木楼,在?洒满谷粒的猫儿盆里啄食。
耳边响起了微弱的汩汩流动声响。
那是?冰鉴里的冰块在?暑热里融化成水,流到下方储水盘里的流水声。
魏大走近冰鉴,打开上层箱盖看看,又拉开最下方的储水盘。
“盘子里的水快满了。冰鉴上层格子摆的碎冰也融化得差不多了。还好叶家做生意?实在?,馈赠了满满一箱子的整冰块。”
他边说边打开冰鉴下层的暗门,准备取一块整冰敲碎了,碎冰搁上层格子里。
蹲暗门边上,才要?往里掏冰,魏大蓦然一呆。
随后诧异地喊出声,“怎么里头放了许多砖头。”
“砖头?”栏杆边的魏桓停下抚摸鸽子灰羽的动作,侧身瞥来一眼?。
暗门左右大开,他直接便看见垒在?最外侧的,融化成半透明的一堵残冰墙。
天气太热,冰墙融化。残冰墙后方露出的,不是?叶家号称的“免费赠送整箱子冰”,压根连多一块冰都没有……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大半箱子石砖。
魏桓瞬间沉默了。
……这是?什么奸商手段??
魏桓坐在木楼唯一的紫檀木椅里, 望着冰鉴沉思。
他想?起一件事。
叶家借宅子宴请行商的前夜,叶扶琉坚持当晚送冰鉴过来。当时他便感觉有几分反常。
冰鉴暗门里藏的石砖取出一块,此刻就?摆在手边。
年代久远的石砖上, 刻有一副线条精美的人物宫阙浮雕,美?轮美?奂。
这哪里是寻常石砖?分明是罕见的古董汉砖,价值贵重, 有价无市。
两百余块贵重古董汉砖, 为何会藏在冰鉴下方?
当然是被制冰鉴的人藏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