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刚才的场景,傅云泽周身萦绕的距离感和冷意一下子消散了许多,不再像一尊被供起来的神像,变得鲜活起来。
抛却身份、地位和财富,他也是人,拥有人的喜怒哀乐。
也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融洽了许多。
“好。”傅云泽刚要站起身,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头疼的眩晕感,又跌坐回了船舱。
太阳穴突突地跳,头部神经像是被一根细细的绳子反复拉扯,紧紧地束缚着,让他面色发白,抬手按住了眉心,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段时间他头痛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从之前的两天一次,到现在每天都会出现,严重时候一天会出现两次,时间也在不断延长。
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身体状态,却没有办法。
项目要继续进行,科研成果也即将突破,他没办法在这个节骨眼上放松。
傅云泽拧紧了眉,手背青筋鼓起,努力地呼吸着周围的荷花香,感觉头疼的症状稍稍缓解了一些,修长的骨节用力扶住摇晃的船身,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这里的环境确实有一些效果,没有之前发作时那么痛苦,勉强能够忍受。
他在不太平稳的船舱上行走,终于来到了船头。
叶晗本来打算返回,见到他出来了,便放了心。
傅云泽单手扶住船舱外沿,目光微怔,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
满池碧荷随风摇动,片片碧绿的荷叶高低错落,鲜嫩饱满,像是起伏的浪花。
而在绿色的荷叶中间点缀着各种形态的荷花,因为到了盛花期,基本都处于绽放的状态,傲然直立于花梗之上,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
摇橹船穿梭在荷塘中央,浓郁的荷香飘散在周围,两侧的碧叶与荷花仿佛触手可及。
因为重力,船身不由得朝着两人的方向下沉,但有肤色黝黑、身材健壮的船夫站在船尾,很好地保持住了平衡。
他们都是十多年的老师傅,摇橹的一把好手,技艺精湛,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叶晗让船工更靠近了一些,速度放缓,伸出指尖摸了摸圆滚滚的荷叶。
利用光的折射作用阻挡游客的‘巨网’根本不会阻挡她的靠近,甚至有很多荷花在叶晗靠近的时候,将花梗朝她的方向偏移,荷叶轻轻晃动,摆出一副求抚摸的姿态。
“这种白中带粉、瓣尖带一抹深粉的荷花是小舞妃,大花型,花瓣饱满,它已经绽开了。”叶晗轻抚着花瓣,向傅云泽介绍。
玉白的指尖与粉白的花瓣相互映衬,如三月桃花般柔嫩,一时间居然分不清哪个更美。
感觉船身倾斜得有些厉害,叶晗打算坐回船舱之中,却发现了傅云泽略显苍白的脸色,神色微变:“你、是不是晕船?”
“…有一点。”傅云泽额角紧绷,但女生靠近的气息缓解了他的头痛,那种生机勃勃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些。
“我们马上回去。”叶晗没有察觉,冷静地让船工掉头,并加快速度,然后拿了药片递给他,“吃片晕船药会好一些。”
“嗯。”傅云泽低低地应了一声,接过来紧紧握在手中:“没关系,过一会儿就好。”
……
潘恒下船后发现了上司不太对劲的面色,一看就知道是头疼症状发作。
“傅总,您是不是——”
“有点晕船。”傅云泽抬手捏了捏眉心,冷淡的视线扫过,潘总助顿时闭上了嘴。
行,晕船就晕船。
“那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前面就是竹林。”
竹林。
一走进这里,就感受到了一种非同一般的安静与清幽。
竹四时青翠,凌霜傲雨,为“梅兰竹菊”四君子之一、“梅松竹”岁寒三友之一,诗人苏东坡曾留下“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名言,深受人们喜爱。1
几人步入竹林之中,头顶是高耸挺立的竹节与茂密的竹叶,在植物营养液的作用下,它们的根系深深扎根于泥土中,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拔高,如今已接近10米,有三层楼那么高。
顶部的竹叶繁茂,细细密密的细长竹叶伸展着,有种遮天蔽日之感,遮挡了大片光影,同时驱散了夏日的炎热,带来阵阵阴凉。
走在林荫小径中,感受着竹子散发的清香,像是误入了一个世外桃源,茂密的竹叶随着微风的吹拂,沙沙作响,而其他噪音则被彻底摒弃在外,唯余清风拂过的声音与虫鸣声。
竹子本身便具有吸收噪音、缓解压力的特性,而这里的竹林在声盾的作用下,不止一倍的放大了这种效果,带来绝佳的疗愈功效。
傅云泽不自觉地将脚步放缓,拧紧的眉慢慢松开,被拉扯下坠的神经像是被一阵看不见的清风托起,一点一点地舒缓着紧绷的神经。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头疼的症状在减轻。
居然…真的有效果。
并且超出他的预料,是花费数亿打造的森林氧吧远远不及的效果。
“傅总,累的话坐在长椅上休息一下吧。”潘恒提议。
傅云泽听到了这个声音,但那抹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沾染了竹林的节奏,很快又被特有的沙沙声所取代。
一切的声音都在远去,傅云泽坐在长椅上,双目轻合,随着呼吸逐渐放松了身体。
不像以往那样正襟危坐,时刻保持优雅的仪态,他的腰背向后靠在长椅之上,肩部放松,两条大长腿伸展,慢慢沉浸在纯天然的环境之中。
淡淡的竹香萦绕于鼻间,连日积攒的的焦虑和烦躁在一点一点地远去,像是一大段毫无头绪的线头被梳理完整、整理好后塞入一个很小的空间之中,其余的部分则被大自然的声音所充斥。
太阳穴突突跳动的频率在减缓,连同他的呼吸、心跳都在一点一滴的放缓,大脑完全放空,耳边只能听到微风吹拂竹叶的声音,沙沙、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