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道:“礼会不会太薄?”
张轨摇头,“今年民间没有棉花的消息,显然,送给陛下的棉花种子还不够,他们也在培育,量不足以惠及民间。”
他这次依旧只留下次子和心腹将军们,却道:“我要和朝廷上书立你为世子。”
张茂瞪大了双眼,不等一旁的将军们说话立即拒绝,“不行,父亲,兄长是嫡长子,世子之位应该是兄长的。”
张轨:“你兄长不知生死,我等不及他了。”
张茂道:“儿子愿意为兄长守护西凉,等兄长回来。”
张轨:“要是以前一定可以,但现在不行了,此事我意已决,王融,你来助我起草文书,我要亲自向陛下请封世子。”
长史王融应下,去取纸笔,一旁的将军孟畅搬来小矮桌摆在床上,然后去扶张轨坐起来。
张茂瞪大了双眼,拎起衣袍就跪下,砰砰磕头,泪流满面,“父亲,您是要置儿子于不悌不义,我,我以后还怎么见兄长?”
张轨:“我自会写信给你兄长说明一切,他一定能理解我,也能理解你。成逊,难道你只在乎你兄长,就不在乎你父亲吗?”
成逊是张茂的字,张寔字安逊,由此可见张轨对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期望。
张轨呼吸急促了一些,缓了缓才喘过气来,声音微弱道:“我半生戎马,皆在西凉。西凉的百姓是我的子民,我的家人,西凉的将士和官员是我的兄弟,你的叔伯,你忍心看到他们再陷战乱纷争之中吗?”
张茂哭道:“父亲不是说陛下仁善,不会轻言战事吗?”
“不错,可若是西凉内乱,先起战事呢?”张轨道:“你忘了张镇贾龛之祸,忘了张越之祸,忘了麯晁和麯儒了吗?如今西凉内还有多少个这样心怀不轨之人?”
张轨缓了一口气后继续道:“我一直犹豫,到底要不要立安逊为世子,他,崇尚佛法,任性妄为,此次他出行西域,我曾一再劝诫他不要去,但他不听从。”
佛法是西汉末年,东汉初传入中国的,此时在中原并不盛行,而是在北方等少数民族区域最为活跃。
而此时的佛法是以小乘佛法为主,即修炼渡己,以“自利”为主,张寔便很受小乘佛法影响。
此时的佛教没有后世那么多的清规戒律,张寔很自由,他隐约觉得现在的佛法不太对,至少不能解疑他心中的疑惑,也不适合他在中国推广。
所以他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真理,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
张轨尊重儿子的追求,但他不认同,在他看来,佛法太过小众,不渡人,更不能渡己,远不如道和儒。
所以他老早就想换继承人了,可他深受道儒思想影响,虽然知道长子不太适合,可还是下意识的选择他,倚重他。
若不坚定的选择嫡长子,兄弟阋墙引起的混乱更是毁灭性的。
西凉并不是一直安定的。
这几年中原一直在打仗,西凉也没安定多少,张镇贾龛之祸就不提了,张越都不是他朝廷官员,只是个小小士族罢了,连门阀都算不上。
因为听了坊间传闻,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于是就造反了,可他振臂一呼还真有不少人跟从。
而麯晁是张轨的凉州别驾,他们一起打过仗,喝过酒,甚至在一张床上睡觉,这么好的交情,因为张轨中风,他立刻认为自己能够取而代之,于是造反。
西凉这么大,像他们这样心怀不轨的人有多少?
张轨几乎不敢想。
立世子
他的长子张寔,虽有能力,但,心软,手不狠,爱享乐,他死了之后真的能守住西凉吗?
他的目光滑过张茂、王融和孟畅等人,在心中暗道,有他们在,多半是可以的。
可中间一定会有波折。
要是别人做皇帝,波折也只是西凉内部的波折,但……赵含章不行。
她一定会借此踏进西凉,如此一来,张家的未来就不可预料了,张寔不是可以审时度势的人。
只有他的次子张茂,他才能屈能伸,能在赵含章手下存活。
写完请封世子的文书,张轨低声叮嘱张茂及心腹们,“我死后,成逊要亲自上书请求陛下任命,争取每两年就要进京述职一次,你要记住,张家不是西凉张家,而是华国西凉张家,西凉,是朝廷的西凉,是陛下的西凉。”
他不是要和赵含章作对,他是要西凉长治久安,要张家绵延百世。
张茂含泪应下。
张轨的心腹们更没有意见。
相比张寔,他们其实更信任张茂。
在张轨中风之前,张寔隔三差五的不见踪影,身边只有张茂,他的才智和武功是得到大家认可的。
他只有一个问题,就是至今无子,但……他有女儿。
众人目光交流,皇帝也是女子,张茂的女儿才八岁,一切都还来得及,现在教就是了。
在场的人,最懵逼的就是张茂了,他到现在都没缓过劲儿来,此时他一脑门都是,哥哥回来,我要怎么跟他解释呢?
谈完话,张轨更精神了一些,他道:“我要活着,等陛下生下长子,等安逊回来,把药拿来吧。”
张茂回神,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去取药。
赵含章是六月份底收到西凉文书的,汲渊等大臣都建议赵含章拒绝,“张寔才是嫡长子,西凉王世子之位应该由他继承。”
但想到历史上张寔干的那些荒唐事,赵含章很想同意张轨的请封,可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赵含章眼眸微闪,点头道:“尔等回一封公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