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看守的士兵吓了一跳,双手小心翼翼地护上前,“使君,这,这可是麦子。”
一麻袋麦子呢,可不轻。
赵含章摆了摆手表示没事,扛上大麻袋就跟在刘乂身后。
他们要把粮袋送到伙房那里,赵含章追上他,到地方放下麻袋时,她不仅可以放下自己的,还伸手扶了一把刘乂的。
刘乂笑着回头,看到是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就落了下来。
赵含章动了动肩膀,拍掉上面的脏东西,笑问他,“怎么,见是我就不谢了?”
刘乂也觉得这样不好,于是郑重和她道谢,不过脸上的笑容是没有了。
赵含章和他往回走,刘乂忍不住问道:“你一个刺史,为何要亲自来扛包?”
“我在巡营,本来没想扛的,但看到你扛,就顺手扛了一袋,又不是什么大事难事,帮把手的事儿。”
刘乂:“这是奴隶做的事。”
“哎,你这话我不认同,从前军中没有奴隶,扛包的是士兵,”赵含章叹息一声道:“这就是个工作,扛的还是自己要吃的粮食,哪有贵贱之分?”
刘乂不吭声了。
赵含章就问他,“这段时间还适应吧?”
刘乂点头,脸上已经不见往昔的天真,而是一脸深沉老练,“我已经适应了。”
“那可看出什么来了?”
刘乂蹙眉,“看出什么?”
赵含章就笑了一下道:“你在的位置是全军最低等卫兵的位置,但你能接触到的人,上至我,中至军中的参将校尉,下至奴隶,你就没看出些什么来?”
刘乂一脸迷茫。
赵含章无奈的呼出一口气,“好吧,是我把你想得太聪明了。”
刘乂:……
赵含章停下脚步,认真的与他道:“在我军中,下至低等兵士,上至参将,各族人都有,他们从前的身份也各异。”
“有普通的百姓,有流民难民,还有俘虏,有奴隶,有乞丐,”赵含章看着他道:“这些人只凭军功,凭自己的能力在军中赢得地位和权势,我赵家军不以出身论功德,而是以能力和品行。”
“所以刘乂,你虽未俘虏,但也可以在赵家军中拥有一席之地,将来你们汉国所有的臣民都可以!”
诱惑
刘乂抿了抿嘴后道:“我太子哥哥登基了吗?”
赵含章并不欺瞒,点头道:“最新的消息,汉国太子在西河国中阳县登基为帝,刘聪中帐现在安平国博平县,两地相距说远不远,但说近却也不近。”
刘乂就微扬着脖子道:“你等着吧,中间便有波折,我四哥也一定能迎到新帝,到时候他们就会合兵南下,再把平阳城夺回来。”
赵含章却笑了笑后道:“那我和你打个赌,我赌他们在南下之前会先自相残杀,要么你们汉国再换新帝,要么,刘聪死于非命。”
刘乂一怔,心脏一寒,他抖着嘴唇反驳赵含章,“你胡言!”
可底气却不是很足。
四哥雄才伟略,如今匈奴的根基全在他手上,太子哥哥要是有容人之量,或许可以暂时和平,但刘和的脾性……
刘乂素来与世无争,年纪又小,也几乎不掌兵权,但就因为他的母亲是皇后,颇得皇帝宠爱,刘和便处处视他为敌。
刘乂咽了咽口水,不想和赵含章说话了,闷头就往前走。
赵含章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并不愿就此放弃,“刘乂,我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的,你们匈奴迁来并州已近百年,从魏臣到晋臣,与我中原百姓有什么区别?”
刘乂听她这样说,几乎要心动了,他直觉不好,于是加快了脚步,走到粮车旁抱起一袋粮就要往肩上扛。
但一下没抬起。
赵含章伸手帮他抬起来,放到他肩膀上,看了一眼守粮车的士兵,士兵对上她的目光,立即屁颠屁颠的跑上来,在赵含章拉住一袋粮食后连忙抬起来放到她肩膀上。
刘乂已经扛着包走了。
赵含章忙快走两步去追他,继续在他耳边嘀咕,“你和你父亲都推崇汉治,想要对天下百姓一视同仁,可你几位兄长却不是,尤其是那太子,我听说他很听他舅舅呼延攸的话,那呼延攸目光短浅,又喜霸权,你父亲在时他都敢排除异己,争权夺利,何况你父亲不在了呢?”
刘乂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的力气,他扛着包连呼吸都要急几分,她却还能一边追着他一边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我们老百姓并不在意龙椅上坐着的是谁,虽说匈奴对我们华夏族来说是小族,可天下民族无数,被我华夏统治的又不只是华夏族而已,其中有匈奴,有鲜卑,有羯胡,还有百越……不然,为何自你们立国,有这么多华夏人愿顺你们为臣?”
刘乂到了地方,将粮袋放下,按了按酸疼的肩膀后道:“是有人顺我们为臣,但更多的是反对我们,比如你。”
赵含章也放下粮袋,无奈的道:“那是因为晋还在啊,我等为晋臣,怎能随便易主?何况,你们匈奴自立国以来便针对华夏族,国内将百姓分为九等,我们华夏族,不论尊卑都要居于匈奴族之下,谁能服气?”
刘乂张了张嘴巴,按住动摇的心,摇头道:“你就骗我吧,我不信你们真愿意认异族为君。”
赵含章道:“若是我们华夏人不会认异族为君,你父亲和汉国处心积虑的争夺天下又有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把华夏人全部杀死,你匈奴一族独占中原吗?”
刘乂张了张嘴,被反驳得说不出话来。
赵含章道:“你这段时间都在底层,我以为你能看明白些,没想到还是这么糊涂。”
刘乂低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