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王爷(1/2)

讨了个没趣之后,他便找到林夜柔,希望林夜柔能帮娇焓在元帅面前求情。

“我知道很冒昧,但马上便要回京了,她这个时候挨了军棍,定是熬不过路上行军的艰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你……”

林夜柔冷冷打断他的话,“既然知道冒昧也知自己有错,那你是怎么有脸来求我为她说情的?再说,你不知道我林家满门被灭,与她脱不了干系吗?我是天下间最盼着她死的人,你来找我为她求情,你脑子没问题吧?”

一番话,堵得顾长野半句说不出。

他哑口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冰冷的女人,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新婚夜他掀开红盖头,那张被龙凤烛映照得如桃花一般灼灼明媚的脸。

他心头苦涩,“我知道是我错了,只是我已辜负了你,不能再辜负她。”

林夜柔觉得实在可笑,“既然如此,你替她受了这军棍不就行了吗?父代妻过,天经地义。”

不想看他在这里表演愧疚与深情,她转身离开。

她去了帅营求见元帅,谢如墨正在雕刻着什么,听得她来求见,便用锦布蒙住了雕刻的东西,对副将张大壮说:“让她进来。”

张大壮犹豫了一下,“刚才,末将看见战将军去找林将军了,林将军这一次来,怕是要替娇焓求情?”

谢如墨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你觉得林将军会替娇焓求情?”

张大壮耸耸肩,年轻的脸庞充满了对爱情的无知,“可能觉得以此能挽回顾长野?”

谢如墨顿了顿,招招手,“你来一下。”

张大壮哦了一声,上前了两步。

谢如墨眉目淡笑,继续招手,“靠近些,蹲下来,本王瞧你脸上有些东西。”

张大壮伸手摸了摸脸,没摸着什么,但还是靠近蹲下,“好久没洗脸……”

谢如墨眉眼的笑意收敛,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脸上,“肮脏。”

张大壮被扇了巴掌,瞪大了眼睛,“末将说错了什么?”

谢如墨拿起雕刻刀在他脑壳上敲了两下,“林将军如今瞧得上顾长野吗?胡言乱语,请她进来吧。”

“哦。”张大壮摸着脑袋起身。

谢如墨凤眸挑起,警告道:“你方才的话,不许出去乱讲,否则把你头皮剥掉。”

张大壮头皮一阵发紧,“知道了。”

看来,王爷还没忘记出征之前对林夫人说的话呢,但是,那个时候和如今不一样了啊,林将军她嫁过人,她不清白了。

如果王爷还没歇了那心思,回头被太妃知晓,太妃不得气炸啊。

而且,林将军肯定是来求情的,他都看见她和顾长野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林夜柔大步进来,行礼之后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张副将怎么了?看她的眼光奇奇怪怪的。

谢如墨眸光冰冷地在张大壮的脸上转了一圈,张大壮嘿嘿笑了一声,“那末将就先出去了。”

他出去之后,也没走远,躲在外头听着。

“坐啊!”谢如墨对林夜柔道,眸光淡淡地瞧了一眼门口,那气息粗得跟谁听不出来似的,要偷听也不知道藏好些。

林夜柔也知道张大壮在外头,坐下来之后用眼神询问,再用手指了指门口,他干嘛?

谢如墨笑着摇头,“别管他,你找本王什么事?”

林夜柔立刻危坐正襟,问道:“元帅,眼看着就要班师回朝了,我能否去一趟我父兄牺牲的地方?我想喊他们一声,让他们随同我们一同归京。”

父兄的遗骸已经在他们牺牲之后,被送回了京城。

但是,如果他们在天有灵,魂魄也定会守在这片土地上,直到亲眼看见南疆被收复。

谢如墨微微颌首,“嗯,应该的,但是你不用去了,我已经替你去过,而且从那个地方伐下了一株大树,给他们雕刻了牌位,到时候就带着他们牌位回去。”

谢如墨一掀锦布,底下摆放着一个个牌位,已经雕刻好了一个,正是她父亲林怀安的牌位。

林夜柔一抿唇,眼泪就夺眶而出。

林家的神楼上,也供奉着父兄的牌位,她回去祭拜的时候,总是不敢看,仿佛不看,父兄就还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方一方冰冷的牌位。

泪水滑落,她拿出手绢擦去,才想起这手绢是之前元帅给她的,便连忙还了回去,声音哽咽地说了句,“谢谢!”

谢如墨眸光落在手绢上,定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拿了回来,说了句,“我该做的,我一次上战场,是你父亲带着我。”

林夜柔默默地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道:“那既然元帅都安排好了,我就不跑那一趟了。”

她不是不想去,是很怕很怕。

自从回家得知父兄牺牲,看到母亲哭瞎了眼睛,看着满门的孤寡,她就把痛楚藏在心底,不敢轻易碰触。

“回京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是想谋个武职,还是……”他重新拿起雕刻刀,慢慢地雕刻着林夜柔大哥的牌位,不甚经意地道:“还是说,想再找个人嫁了?”

林夜柔道:“我母亲不希望我走武将的路子。”

他抬头,“你母亲是希望你找个人嫁了,过安稳日子。”

林夜柔道:“遵母命,嫁过了。”

谢如墨眸光里是有些东西的,只是极为隐晦,“嫁得不好,作废,再找个好的。”

林夜柔红着眼睛笑了,“嫁过便是嫁过,如何作废?至于好不好,总归是要相处过才能知道,女子嫁人像是一场豪赌,刚输了一场,所以我也没打算再赌。”

谢如墨笑得如沐春风,“这想法是好的,千万不可胡乱找个人嫁了,遵母命这种事,遵一次便够,再说成亲有什么好的?本王便没打算成亲。”

林夜柔不敢妄议他的婚事,只是他这句话说得奇怪,想来是希望她继续为将,如今朝中无太多可用的年轻武将,皇上为此也苦恼。

只是南疆收回来了,和西京的恩怨虽说牵扯不清,可也让他们出了一口气,报了个仇,他们如今国内要面临夺嫡之争,想来不会希望有外战影响。

所以,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地培养年轻的武将。

二天,顾长野代替娇焓受军棍的事便传遍了整个营区。

自从娇焓被俘虏,关于他们俩的事在营区里就传遍了,也几乎整个南疆的百姓都知道。

一开始娇焓还做出不予理会的样子,养好伤之后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仿佛想用这种态度平息所有的非议。

但随着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多,看她的眼光也越来越奇怪,她受不了便借口伤势还没好全,躲了起来。

顾长野则默默地承受了一切,那些声音不是没传到他的耳中,只是他无法做出任何的回应和解释。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还牵扯到成凌关战事,牵扯到被娇焓屠杀的西京百姓以及……

这些都是不能解释,解释也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严重。

可士兵们不知道,他们只是觉得认为易将军不遵守军令,私自脱离主力部队,才会导致被敌军俘虏。

而且,攻城的时候,她带人冲上来,把玄甲军的阵法打乱,差点导致林将军无法破城。

因此,士兵们都没瞧得起她,抢功,抢的手段也太脏了,导致了自食恶果,谁会可怜她?

倒是顾长野代妻受过,挨了军棍,稳住了他麾下士兵的心。

只不过,北冥军和原先在南疆的将士也无一人待见他,男儿郎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大义凛然对人说的自然是护着国家护着疆土,但谁不是先以自己的小家为重?

顾长野却在立下军功之后以战功请了赐婚旨意,把苦苦在家伺候他爹娘一年的妻子抛弃,但凡有血性的军中男儿,都瞧不起他。

更何况,南疆士兵多是昔日林元帅所领的兵,他们肯定偏心林夜柔将军。

直到五月初,谢如墨制定好戍边计划之后,留了几位将军带兵镇守于西蒙,便开始率领玄甲军和北冥军回朝。

至于原先从成凌关借调过来的兵马,则返回成凌关。

灵位已经雕刻好,谢如墨特意安排了人一路护送牌位,等回京入城的时候,再由他与林夜柔抱着进城。

京城距离南疆很遥远,所以回京的路很漫长。

军队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迎。

让南疆回家,是商国人多年的心愿,终于,北冥王成功了。

北冥王是英雄,南疆战场上的所有士兵都是英雄,但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娇焓。

这位曾经名动天下的女将,因贪功害死了几百士兵,导致连她在内十九人被俘,受尽折辱。

这些事情并非只有军中的人才知道,南疆许多百姓也知道,这自然是苏兰基安排的探子在南疆散播的,当然,这些探子后来全部被谢如墨清查出来,送回了沙国。

南疆收复之后,有很多客商到南疆去,便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早在他们班师回朝之前,这消息就已经在商国各地传开了,传到京城也只是迟早的事。

一直到六月中,大军终于抵达京城了。

皇帝率领百官在城门迎接,百姓也把城门堵得水泄不通。

城门位置安排了数十位乐师,有琵琶唢呐以及大鼓。

谢如墨翻身落马,手里捧着大元帅林怀安的牌位,林夜柔则捧着大公子的牌位,方将军吴将军等人则捧着其他几位少将军的牌位,肃穆站立。

顷刻间,满朝文武乃至迎接百姓纷纷落泪。

城门挂了一串很长的炮仗,在他们入城之前,皇帝下令点了炮仗。

噼噼啪啪,红纸飘满天,硝烟滚滚之后,意味着商国从此再无硝烟。

皇帝下了御辇,一扬手,便听得鼓声一同响起,同时,十余位乐师一同弹响了手中的琵琶。

琵琶奏响,鼓手们扬着系了红绸的鼓槌,跟随着磅礴大气的节奏敲下,唢呐起了个婉转的头随即琵琶鼓声齐起,如千军万马刀枪霍霍,如万人呐喊冲锋陷阵,一时,震撼人心的《将军令》自城门一直传到了御街。

一曲《将军令》,听得所有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眼底滚烫发热。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鼓声最后重重击落,一切归于肃静。

谢如墨抱着林怀安的牌位,即将入城的时候,他举起了牌位,等同是先让林怀安入城。

牌位一举,他再迈步入城,其他人跟随而入,所有手里捧着牌位的人全部沉默不语,神色肃穆。

入城之后,他们跪在了皇帝的面前,谢如墨高声道:“臣谢如墨与林怀安率领将士凯旋,托我商国先祖与皇上洪福,臣谢如墨与林怀安与诸将诸兵幸不辱命,收回南疆疆土。”

他声音响亮,响彻整个城门,飘荡在京城的上空。

欢呼声如爆炸一般响起,欢呼声伴随着眼泪。

皇帝眼底发热,亲自上前扶起了谢如墨,再深深地注视了一眼林怀安的灵位,他喉头几度哽咽,许久才能说出话来。

“都起来,传朕旨意,犒赏三军!”

“臣替众将士谢主隆恩!”谢如墨道。

皇帝走到林夜柔的面前,林夜柔站姿挺拔,手里抱着兄长的牌位,垂眸不直视皇帝。

“林将军!”皇帝唤了一声。

“臣在!”林夜柔大声应道。

一路行军赶路,风尘仆仆,她那张绝美明妍的脸已是黑了几个度,但依旧好看,两颗眼眸像两枚黑珍珠,耀眼夺目。

皇帝看着她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她入宫报信请求支援,他并不相信她,以为她是困于儿女私情。

但她用自己的实力,告诉了他与所有人,她是林怀安的女儿,有林家的坚毅与傲骨。

“林家好样的,你也好样的!”皇帝当着百官与百姓的面,道:“朕令你和北冥王及抱着牌位的将军一同上朕的御辇,绕城一圈,其余所有将士跟随,接受百姓的掌声,你们都是收复南疆的功臣,商国将永远铭记你们。”

林夜柔睫毛颤了颤,“是,谢皇上!”

皇帝语带赞赏,“小丫头长成女将了,朕心甚慰,想来你父亲在天之灵,也觉得安慰。”

林夜柔抱着牌位谢下。

皇帝并未跟随一同游街,而是乘坐另外一架龙辇由禁军护送回宫,宫里已经设下庆功宴,只等他们游街之后,便入宫庆功。

顾长野和娇焓也在游街的军中,但是他们都没能坐上御辇,甚至连马都不能骑,这倒不是因为顾长野不够骑马的资格,而是因为他代娇焓受过,一路回京起码有半个月是趴在马背上的。

后来可以缓缓下地,也要由人搀扶着走,现在依旧不堪马背颠簸,只能任人扶着走。

战北卿带着家仆也在人群中,见顾长野丝毫受伤了,不禁担心,小心地跑到他的身边去问道:“二弟,你受伤了?要紧吗?”

“没事。”顾长野眸色复杂地看了兄长一眼,“你们先回去吧。”

“嗯,你们还要进宫庆功,我们就先回去禀报父母了。”

战北卿也看到娇焓了,她和顾长野没站在一个列队,而是落后了好几个位置。

战北卿眼底露出了厌恶之色,想起了前几日听到的传闻,如果传闻是真的,那将军府的脸面彻底被丢尽了。

幸亏那些传闻母亲还不知道,否则定必要被气得犯病。

与将军府不同的是,镇国公府的管事陈福带着两位嬷嬷和那几颗珠追着御辇,他们是追得开心,追得激动,也追着落泪。

他们家姑娘立功回来了,而且从南疆带回了国公爷和几位少将军们的牌位。

虽然国公府里也供着他们的牌位,但这是不一样的,他们的灵魂也一定会依附在牌位上,跟着凯旋回京。

宝珠笑得最开心,也哭得最厉害,一双腿飞快地追着,嘴里喊道:“姑娘,姑娘……”

林夜柔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又笑又哭的,真是半点矜持都没了。

谢如墨与林夜柔坐在一起,他瞧了一眼宝珠,想了一下,“她叫宝珠对不对?”

“王爷还记得她啊?”林夜柔有些意外。

“记得。”谢如墨扬唇微笑,“本王记得有一年去万宗门,这丫头在树上打枣子,见到我与你师兄,她吓得从树上掉了下来。”

林夜柔显得更意外,“王爷去过万宗门?”

“嗯,上南疆战场之前,每年都去一次。”他轻轻地说,六月的阳光,灼灼地映入他的眼底,很快变得黯淡,“之后便不曾去过了。”

“我竟不知,也从未见过王爷。”林夜柔诧异地看着他,“王爷为何每年都去一趟万宗门?”

"游历,也找你师父和师叔指点武功,你没见过本王不奇怪,本王来去匆匆,且住在万宝斋,你向来是躲着那个地方的。"

林夜柔啊了一声,连她躲着万宝斋都知道?看来,师父和师叔没少在王爷面前说她的糗事。

万宝斋是师叔的住所,但里面有关禁闭的暗房,每一次犯错她就被关在暗房,所以她没事都不会去万宝斋的。

而且,她在万宗门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师叔,师叔万年一张大寒脸,主宰者万宗门的刑罚,不止她怕,师门人人都怕他,连师父作为他的师兄也要让他几分。

林夜柔心头暗自惊讶,原来王爷以前每年都会去一次万宗门啊,都是儿时认得的人,为何不找她叙叙旧啊?

游街之后,礼部侍郎便接他们入宫吃庆功宴。

只是庆功宴是有名单的,并非人人可以去。

顾长野在名单之列,但娇焓没在。

若是以往,娇焓定必是要问礼部侍郎,但如今她锐气全无,礼部侍郎宣读名单之后,没有她,她便转身走了。

宫中,皇室宗亲,文武大臣们作陪,太后更是命人赏了美酒过来,且传令让林夜柔在庆功宴结束之后,到慈安宫去见她。

自从嫁入将军府,林夜柔就不曾入宫拜见过太后。

一是困于内宅,侍奉患病的婆母;

二是知晓婆母公爹的心思,公爹和大伯小叔都想谋前程,若是知晓太后喜欢她,难保不会生出别样心思,她不愿多生事端。

庆功宴挺无聊的,都是些恭维的话。

对北冥王恭维最多,其次不是那几位泡在南疆战场好些年的老将,反而是她这个新将。

赞她有乃父之风,年少英勇。

也有不识趣的,拿顾长野开玩笑,问他是否后悔了。

问这句话的是兵部左侍郎,他已经喝了几杯,脸上发红有几分微醺。

本是打趣的一句话,顾长野却望向林夜柔,眼底幽幽,几度欲言又止。

他不敢说后悔,因为虽是他求的,也是皇上赐婚,他就算悔得肠子都青了,也不敢说出来。

可这表情却叫人瞧出了几分味道。

这小子还真后悔了啊?

气氛被弄得有些尴尬,林夜柔虽表面淡然,心里却觉得黄侍郎着实是醉了,这话岂能在这场合问?哪个场合都不该问。

谢如墨出声解围,“本王还要谢过兵部,能及时送来冬衣,不然这场仗可艰难了,敬李尚书。”

他提杯,冷眼扫过兵部尚书李德槐。

李德槐牙龈都咬酸了,站起来回敬,“全靠王爷英勇,才能收复南疆,送军需物资乃是兵部分内之事,当不起王爷的一句感谢啊。”

这黄侍郎平日没啥,一喝几口黄汤就胡言乱语,看明日不骂死他。

将军府里,顾老夫人刚听得下人说了外边的传闻,便有人禀报说易将军回来了。

而且没过来请安,直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老夫人气得捂住胸口,“去,把她给我叫过来!”

娇焓这一路回京都是蔫巴巴的。

顾长野和她保持距离,即便是有伤在身也不需要她搀扶,他十分抗拒和她有身体的接触。

就连与她一同被俘的人,也对她投来仇恨的眸光。

他们为什么会被去势,心里有数,就是在鹿奔儿城折磨了那将领,也是娇焓下令给他去势,折辱他的。

所以现在被西京人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们有苦说不出,也不敢说,因此,他们对娇焓是恨之入骨。

一路上,莫说半句话不想和她说,就是看到她都躲得远远的。

娇焓想起去时意气风发,以为一定可以立功,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毁了半边脸不说,还落得个人人讨厌的地步。

这些她还可以勉强忍受,但最让她无法忍受的就是林夜柔竟然被士兵们崇拜着,将领们呵护着,就连北冥王对她都赞赏有加。

尤其回京之后,林夜柔还可以坐上御辇接受百姓的祝贺,入宫参加庆功宴,而她只能灰溜溜地回府。

她心情差到了极点。

所以回到将军府之后,她谁都不见,遮掩脸进了屋,把门关上谁都不许进,坐在铜镜里,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的脸。

她的姿容原本和林夜柔就不能比,现在毁了半边脸,其余的皮肤粗黑,像个村妇似的,原来没了那以意气风发的自信,她其实和村妇无二的。

她胡乱地想着,再怎么也是嫁了人的,顾哥对她有情,只是一时过不了那关,以为她是被污辱了,可她是清白的。

她脸上的烫伤,是顾哥亲自动手,证明他不会嫌弃自己容貌丑陋,再说,他如果是在意容貌的人,林夜柔比她漂亮许多,他委实没有必要娶她。

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他们深爱彼此,在成凌关战场就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也交出了彼此的所有。

他们的感情牢不可催,熬过了这一关,他们会过得比林夜柔幸福。

只要林夜柔过得比她差,她心里总归是可以平衡的。

没错,林夜柔现在是炙手可热的武将,又有父兄光环加身,但说到底也是一件二手的货,世家子弟以及品行高洁的人不愿意娶她,只有卑劣的贪图爵位的人才会上门求亲。

只是以林夜柔的傲慢,那些人她也瞧不上眼,她注定是要孤独一生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顿时便觉得舒服多了。

门外有人在敲,“二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

她皱起眉头,想起那病恹恹的老婆子心里就郁闷。

她胡乱地扯了块锦布蒙住自己的脸,便推门直奔老夫人的院子去。

屋中,公爹战纪也在,她福身见过。

战纪微微颌首,“能平安回来就是好事。”

战纪是个和稀泥的,没什么主见,所以一辈子也混不上个好官职。

但是顾老夫人听得他这话,却是眉头一皱,“什么叫平安回来就是好事?她没立功,长野也没立功,这不是白去一趟吗?还有你的脸,你蒙着脸做什么?”

娇焓心里窝囊及了,当初嫁过来的时候,老太婆对她那叫一个温和慈爱。

现在的语气听着就是挑剔加嫌弃,像极了和大嫂闵氏说话那样。

“脸上受了点伤,还没好。”娇焓淡淡地回答。

顾老夫人一拍床沿,“是受伤没好,还是被西京人折磨的?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被西京人辱了清白?”

娇焓怔了一怔,随即怒道:“谁说的?谁说我被人辱了清白?”

“你就说有没有。”顾老夫人怒得一张脸都铁青,“外边都传遍了,还问谁说?外头谁都在说。”

娇焓没想到南疆的事会传到京城来,脑子轰地一声,当即大声地委屈说:“我没有,我是被俘虏了没错,但是只受了皮肉之苦,清白还在。”

战纪道:“那你找人作证啊,不是有人和你一同被俘了吗?他们可以为你作证啊。”

娇焓想起堂哥和那些士兵就心里发恨,顾哥不是没去问过他们,但是他们全部都说不知。

不知,不知,都关在木屋里,哪里会不知?

但他们的一句不知,就让顾哥和所有人认定,她是没了清白。

所以她没办法找人去证明自己的清白,面对公爹的话,她只能冷冷地说了句,“清者自清,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但我们将军府在乎啊,我们日日出门被人指指点点,沦为京城的笑话,”顾老夫人气得脸红脖子粗,她是最重颜面的,“娶你回来,就是盼着你为我们将军府增光,不是让你来给我们抹黑的。”

她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以为她在成凌关立下大功,前途无可限量,却没有想到南疆一战,她把整个将军府拖到了深渊。

她还有小儿子和女儿没有说亲啊。

战北森和战少欢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却一直拖着,本想等他们在南疆战场立功回来再议亲,到时候便可挑选更好的门。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谁还能瞧得上他们将军府?

而且,立下军功的名单上,连长野的名字都没有。

娇焓在战场已经听了太多闲言碎语,没想到回到府中还要被婆母公爹挑剔,她积压的怒火顿时爆发,“当时娶我进门,你们是何等的欢喜,屁颠屁颠地就把林夜柔休出门去。现在我在南疆失利被俘,是我愿意的吗?你们没关心我受了那些委屈,受了什么伤,却一味指责我,我说我是清白的,你们也不信,这就是家人的态度吗?如果早知道你们如此势利,说什么我也不会进你们家的门。”

说完,直接摔门就出去了。

顾老夫人捂住胸口,气得发怔,“她……她还有理了?”

战纪叹气,“算了,事已至此,等长野回来再说吧,虽说立功单上没有长野的名字,但是他能进宫庆功,应该是有立功的,只是不足以写在榜单上。”

顾老夫人听到这个,心里才稍稍地宽了些,只是想起娇焓的态度,她还是很生气,“说实话,她连林夜柔的一根手指都比不起。”

战纪瞧了她一眼,“当初不是你嫌林夜柔的么?我倒是觉她挺好的,至少她入门一年,对你是真尽心尽力地伺候,拿钱也没有半点犹豫,给大夫人和少欢也送了不少珠宝首饰,每季的衣裳府中人人都有,你那几身锦缎,不也是她给你置办的么?”

顾老夫人白了他一眼,“当初你怎么没说啊?现在说来有什么用?”

战纪坐了下来,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你傻啊,皇上为长野和娇焓赐婚,赐的是平妻,不算得是咱们长野的正妻,长野和林夜柔虽然和离了,但她对长野肯定是有感情的,否则当初她怎会嫁进来?再说,长野是她亡母选的女婿,她最是孝顺,把她亡母搬出来,再找人跟她说道说道,说不准,就真能覆水重收破镜重圆了。”

顾老夫人听了这话,仔细想了想,还真心动了。

林夜柔现在是镇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只要长野娶了她,那就马上承爵,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当时觉得娇焓和长野定能闯出一番事业,何苦让自己的儿子被人指指点点呢?

可现在外边的指指点点还少吗?没了清白的女人,损了家誉不说,还连累小叔小姑的婚事,如果长野承爵了,至少看在国公府的门上,北森和少欢的婚事也能挑上一挑。

而且如果林夜柔回来,那万贯家财自然也是跟着回来的,将军府这段日子已经穷怕了,她连药都吃不起。

林夜柔孝顺,定然事事打点妥帖,不会让她劳心劳力。

再说,林夜柔以前也没跟他们说过,太后如此看重她,若是早说了,指不定老爷和北卿也能谋到一份好差事,不至于是个闲散小官,在这权贵如云的京城,这种闲散小官实在让人瞧不起。

她前思后想了一番,想的全是自己能从林夜柔身上得到的好处,只是她也不那么的乐观,“只是之前闹得那样僵,林夜柔不一定愿意。”

战纪说:“不说了嘛?她孝顺,而且她对长野肯定是有感情的。”

老夫人微微颌首,“是这么个理,就怕如今她立功,翅膀硬,不愿意再像以前那样照顾府里,更不愿伺候我。”

“你是她的婆母,她为孝顺之名也必须照顾你,退一万步讲,就算她不愿意亲自照顾,她回来了,有的是钱和人,你还非得她亲自照顾不可?”

顾老夫人道:“话是这样说,但做儿媳的就该侍奉公婆,这都是她以前做惯了的。”

“娇焓进门没做,你也没说她啊。”

“怎一样呢?”顾老夫人想起林夜柔以前乖巧的模样,再想起娇焓的张扬,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林夜柔该伺候她,而娇焓不伺候的话也不打紧,“两人性子不一样,再说林夜柔当初嫁入战家,我也没有给她立过什么规矩,没刁难过她,如果这一次她愿意回来的话,我定也会加倍对她好的。”

“再说了,”顾老夫人鼻子一嗤,“她能找着比长野更好的人么?就算是家世显赫也立了军功,可女子为将粗鲁不堪,原先营造的端方持重就不复存在了,世家断是不能要她这种的,随便寻一个,哪里好得过我们长野?”

战纪想起她们以前的相处,确实也很温馨,母慈媳孝,和乐融融的一家人。

再者夫人言之有理,林夜柔到底是和离之身,嫁入贵胄世家是不可能了,只能寻那些蝇营狗苟之辈,那些钻营之人,又岂能比得上长野?

“问题是,找谁去说呢?”战纪问道。

顾老夫人想了想,“找老二的媳妇吧,她跟林夜柔有些交情,之前大儿媳去国公府找她,门都没开,老二媳妇去了,她这才开的门。”

战纪摇头,“只怕她不同意帮忙,她本就是胳膊外拐的,我倒是觉得夫人你亲自带病去国公府找她,更有诚意,而且她若不开门迎接你,岂不是更损她名声吗?”

顾老夫人皱起眉头,“怎能让我去找她?这岂不是咱们先落了下风?”

“咱们本来就处于下风了,你道林夜柔是个傻的吗?”

话虽如此,但顾老夫人还是十分排斥,让她当婆母的去找她,岂不是更显得将军府掉价?

再者,林夜柔同意还好,若不同意,她老脸往哪里搁?

所以,想了想,“还是先叫老二媳妇去一趟,她不同意咱们再斟酌。”

她是拉不下面子的,如果她亲自去,哪怕林夜柔到时候真愿意跟长野破镜重圆,她也端不起婆母的架子了。

将军府有一个丢人现眼堵娇焓就足够了,不能再来一个不听话的。

顾老夫人在这里想着自己的心思,林夜柔已经前往慈安宫拜见太后娘娘了。

太后五十不到的年纪,保养得当,除了眼角有些鱼尾纹,并未见衰老之相。

一头乌丝掺杂了几根白发,但不甚明显。

她雍容华贵,端庄明惠,对着林夜柔更添和蔼气质。

“你这丫头,不声不响跑到战场去,若有个好歹,叫哀家如何跟你母亲交代?”

太后眼底透着微微地红,她对林夜柔既赞赏又心疼,或许想起了林夫人,心里更是一阵的难受。

“让太后担心了,是臣女的不是。”林夜柔乖巧认错。

“起来吧,过来给哀家看看。”太后嗔了她一眼。

林夜柔起身走到太后的面前,刚要跪下,太后扶了她的手,“坐下,坐在哀家的身边。”

林夜柔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大家闺秀的模样,端庄坐下,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太后握住她的手,瞧着她的脸,“唉,又成猴儿了,以前每回从梅山回来,都跟个猴儿似的,又黄又皮,如今倒是不皮了,就是黑了。”

太后伸手掐了她的脸颊一下,“你回京之后待的那一年,滋养得肌肤都能掐出水来,如今这一掐,倒是满手的灰。”

林夜柔讪讪一笑,“一路回京都还没来得及回府沐浴换衣裳,便直接入宫来了,臣女浑身臭烘烘的,臣女坐远一些,别熏着太后娘娘才是。”

“你就坐着吧,哀家终日在这殿里头,到处都是熏香,可想闻一闻这汗臭味了,”太后终究还是从林夫人手帕交的身份里挣脱出来,用一国太后的身份对她说:“你是立功归来的人,你在战场种种哀家都听皇帝说三回了,哀家很欣慰你这么有能力,为我们女子争光,娇焓也曾得哀家的赞赏,但她和你比差远了,她的事哀家也略知一二,不予置评,只能说哀家当初瞎眼了。”

太后说起娇焓,神色是有些恼怒的。

但是到底是她亲口夸赞过的人,加上娇焓和夜柔曾有那样的交恶在前,太后不想过多评论,只是一句带过。

林夜柔道:“太后谬赞了,其实非臣女之功,是元帅筹谋有方,臣女只是沾光得了份功劳,比起他们常年泡在战场,经历多年血战,臣女的功劳真的不值一提。”

“都不容易,但女子更是不易。”太后望着她,满眼疼惜,“如今战事已罢,你有何打算啊?你若愿意的话,哀家为你说门亲事?”

林夜柔连忙道:“承蒙太后抬爱,但臣女如今最想做的事情,是回府沐浴好好睡上一觉,至于婚事,臣女暂时不想的。”

太后唉了一声,“哀家知道女子并非只有嫁人一条路,只是你母亲曾跟哀家说过,她希望你嫁人生子,若论私心,哀家更希望你成为我商国肱骨名将,可哀家不能让你母亲在黄泉之下都不放心你,她……她是真怕了战场,战场几乎夺走了她的一切啊。”

太后声音有些哽咽。

林夜柔很小的时候经常随着母亲入宫,那时候的太后还是皇后娘娘。

她和母亲说得最多的话题,便是女子也要争口气,不能一辈子给男人当牛做马,有自己的想法,活出自己的滋味来。

说起这些的时候,她会叹气,说自己是困于后宫的高墙下,看似锦衣玉食富贵无边,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母亲也附和她的话,她说女子不一定要嫁人生子,也可以闯一闯外头的天地。

所以她才能在七八岁的时候离家去了梅山万宗门学武功,有了本事在身,她想闯一闯这天下,也不至于安全不保。

寻常世家,怎舍得把千娇百贵的女儿送去学武?可母亲就舍得,她还跟父亲说过保不准咱们女儿将来有一天也能上战场呢。

可后来父兄战死,母亲对战场的恐惧到了极点。

她开始觉得嫁人生子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能保住性命,能安稳地活着,比什么都强。

林夜柔不知道怎么接太后这句话,她沉默着。

在万宗门的时候,她鲜活热烈,每天闹腾得像只皮猴子,觉得未来有无限的可能。

后来,家中连番遭逢巨变,她的心也像死了一般,每日遵循着这个世界对女子的要求活着。

许久,她才静静说:“这些,以后再说。”

太后温柔地看着她,“嗯,迟些再说,你去吧,回去好好洗一下,你这身臭烘烘的味道闻多了,哀家眼睛有点辣痛。”

太后的眼睛是真红了。

但她素来坚毅,不轻易落泪。

因此虽想和林夜柔多说几句,只是说到了林家,太后心里特别难受,有些痛一旦浮起,便不轻易按得下去。

林夜柔拜别而去。

庆功宴已经结束,皇上单独留下了北冥王在御书房里说话。

南疆战事,谢如墨已经上表陈述,但是,二十余城,打了几年的战事,不是一个奏本能阐述完整的。

皇帝并不单单是要结果,还想知道那些武将堪大用。

最重要的是,娇焓和西京的事他要问个清楚明白。

他自是调查到了一些,只是这事听起来就骇人听闻,他需得多方求证。

谢如墨自然也没有隐瞒,把知道的都说了,与皇帝调查的基本吻合。

皇帝震怒无比,拍得御案上的奏本都跳了起来。

“如此说来,朕还不能治娇焓的罪了?”

谢如墨道:“这仇西京人自己报了,但他们不愿意声张,我们怎么能上赶着去承认?苏兰基大概以为娇焓会受不住闲言碎语,会自尽,可料不到娇焓根本没有想过自尽。”

“屠村的事,苏兰基也没有提吗?即便在西京战场上,也只字不提?”

谢如墨摇头,“不提,反正大家心里都有数,而且他们太子死了,皇帝又病重,太子没有儿子,这皇位之争够他们闹心了,他们最是重皇室颜面,至今未听到他们公开西京太子的死讯,可见他们还想着隐瞒,找一套说辞如何告知西京百姓,他们的太子死了。”

皇帝沉沉地叹了口气,眼底意味不明,“如果公开,西京没理由不派兵往成凌关,到时候大兵压境,我们根本分一身乏术,成凌关萧大将军至今还没痊愈,兵力大部分调往南疆,西京趁此良机大举入侵成凌关是最好的方式,如果是朕,朕会这么做。”

谢如墨道:“因为如果打着为西京太子和被屠村百姓的名义行兵进攻成凌关,西京士兵大概也会血洗成凌关的百姓,南疆战场则不一样,因为我们没夺回南疆之前,南疆不属于我们,即便夺回之后,那地方受了多年战火,苏兰基也不忍心,他始终守着不伤平民的原则,他是真正的武将。”

苏兰基是值得敬佩的。

但如果他们的二皇子夺得帝位,一旦查出西京太子的死,未必就不会再对成凌关出兵。

这个人好战,苏兰基压不住他。

说过让人气愤的事情之后,再说林夜柔与她的朋友。

皇帝很是欣慰,对林夜柔大加赞赏。

他看着谢如墨道:“朕已经跟皇后提了,让林夜柔入宫为妃。”

谢如墨正沉浸对西京夺嫡之争的担忧中,听得皇上这话,他下意识地点点头,“好……啊?什么?”

他猛地站起来,喝下去的那点酒全醒了,凤眸瞪大,吃惊地看着皇帝,“皇兄,你说要林夜柔入宫为妃?”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皇帝白了他一眼,“她如今立下军功,又是国公府嫡女,整个国公府都是她主事,假以时日她父亲麾下的将军对她言听计从,女子心性不坚定,若是被人挑唆,保不准会做些有损他父亲忠义之事,入宫是最合适的。”

谢如墨反应很大,声音激动,“臣弟实在没想到皇兄竟然会有这样的担忧,她只是一次上战场,而且未来两三年,国中都不会有战事,皇兄何至于忌惮至此?”

“未雨绸缪,总胜过亡羊补牢。”皇帝看着他,脸色沉下,“你未免太过激动,她虽是你麾下,但她婚嫁之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朕要娶个妃子,更轮不到你来反对。”

谢如墨俊美的面笼上了一层阴郁,“皇兄,您问过她没有?她想不想入宫?她那样的女子,岂是后宫能困得住的?您如果真怕她拥兵自重,那就下旨为她赐婚啊。”

他急躁地转了个圈,“而且,她拥兵自重是没影的事,皇兄何至于此?”

“嫁人?嫁给谁?寻常人家她瞧不上,世家大族与她国公府联姻,难道就不是自成势力吗?朕初初登基,实在冒不得这样的风险。”

“可如今军中没有出色年轻的武将,皇兄让她入宫,岂不是浪费了?”

“若有战事,她一样可以领兵出征,朕只是娶她为妃,并未说过不需她出战。”

谢如墨怔怔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皇兄会提出这么荒谬的决定。

“她不会同意的。”谢如墨挺拔的身姿站在了皇帝的面前,“而且,臣弟也觉得不妥。”

“你觉得哪里不妥?放眼整个京城,谁配得起她?”皇帝反问。

谢如墨道:“自然是有的,但是她才和离多久?不着急为她说亲啊。”

皇帝冷笑了一声,“你前言不搭后语,方才还说让朕给她赐婚呢,现在又不着急了?”

皇帝压压手,“你坐下,朕知道你爱才,但是如今国中没战事,朕相信你能培养出出色的武将,至于林夜柔是否愿意,一道旨意下去,她心里愿意不愿意,这宫她只能进了。”

“皇兄那不是强人所难吗?”谢如墨一时心烦意乱,“臣弟认为要先问过林夜柔。”

皇帝盯着他良久,“如墨,你别告诉朕,你看上她了?”

“我……”谢如墨滞了一下,想起他方才说拥兵自重的话,如果他娶了林夜柔,那么皇兄会更加忌惮。

“既然你无意,就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她是你麾下的将士,你去问问她,但你告诉她,这是朕已经决定的事,朕不日便会下旨。”

还让他去问?谢如墨都气笑了,“母后不能同意吧?母后宠她的,怎会愿意让她入宫为妃?”

皇帝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朕自会说服母后,这点你就不必担心,明日去国公府问问她便是。”

他盯着谢如墨,重重地说了句话,“这是圣旨。”

谢如墨心乱如麻,与皇兄干瞪眼了半天,任他功劳滔天,抵不过一句圣旨。

谢如墨在万千头绪里抓住一条线,那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皇兄把林夜柔纳入后宫为妃。

她那样的人,就算不驰骋沙场,也不该困于深宫高墙内。

“皇兄,她不能入宫,臣弟不答应,她是臣弟麾下的人,您不能硬抢了去,您甚至都没问过她的意愿。”

“这不是理由。”

“她才从那样不堪的姻缘里走出来,起码让她沉淀沉淀,让她建立对男人的信心,至少要照顾她的感觉,而不是强取豪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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