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白鹤捻着胡须,稍加思索后,长袖一挥,一本蓝底书籍落在少年面前,其上“无情道”三字落入眼帘。
“你若想入道,如今便只适合修习无情道,方能窥得道法真谛,只是此道境界越高,自身欲望便会愈发寡淡,直至最后到达巅峰期,便已无常人之七情六欲,你可要想好。”
“弟子已经想好了。”
容祯小心翼翼将书收起,神色坚定,并无半分犹疑。
临走前,云白鹤看向他手中那把破剑,问道:“你手中这把剑从何而来?”
容祯虽不解其意,却依旧老实回答:“是一位过世的老前辈赠予。”
“是把好剑。”
回去的路上,容祯细细端详手中这把破剑,已经看不出剑鞘的原本颜色,剑柄上是长年侵染洗不去的黑色污泥,唯有剑刃还算锋利,没有半点锈迹,却是不知哪里算的上一把好剑。
许是太过专心,容祯不知不觉走错方向,当他察觉时,竟已身处一方熟悉院落中。
十年间,这里好像并未有多少变化,房屋仅仅有些陈旧,石桌却没有积灰,落着几片树叶,唯有那棵歪脖子树高大许多。
容祯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仿佛他离开不过数月,先前只是大梦一场,梦醒了,他还是流云宗那个无忧无虑,肆意快活的“容臻”。
可惜,不是梦。。。
容祯推开房门,屋内竟也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灰尘都未曾落下,他有些疑惑,若不是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长势惊人,他还以为进入了什么幻境。
忽然,容祯感觉身后一阵寒凉,如今他虽然没有修为,却凭借以往敏锐,警觉回身,果不其然,一道夹杂着冰雪般冷冽的剑气直冲他而来。
容祯躲闪不及,急忙抽出手中破剑抵挡,双剑相碰,电光火石之间,翁翁铮鸣,两人浑身俱是一震。
没有灵力相助,容祯被逼退数寸,喘息之间,体内涌上来一阵奇怪的酥麻感,竟让他微微颤栗,禁不住轻哼一声。
这时,一点寒芒落在颈间,容祯抬起头看清来人长相,心头猛烈跳动起来。
却见青年一身白衣,清贵出尘,那双银灰色的眸子此时正充满戾气的看着他。
“小。。。萧师兄?”
“谁准许你来此处!”
萧夙璟本就生得好看,盛怒之下,眼角微微泛着红,盛满怒意的眸子亮得惊人。
容祯呆愣在原地,即使十年前便目睹过青年风采,此时再看,却依旧觉得震撼。
他莫名想起那本狎昵之作中的景色,青年双手被缚,绑于榻间,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虽隐忍着滔天的欲望,那双银灰色的清冷双眸却从始至终带着恨意。
那时,又同现在这般神情有几分相似呢?
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竟无意中亵渎了小师弟,容祯一时之间懊恼至极。
许是久等不耐,颈间锋利剑刃又向皮肤贴近几分,容祯急忙一脸赔笑道:“萧师兄,实在对不住,我刚入门不懂规矩,走错了地方,还请师兄见谅。”
眼前少年唇红齿白,虽笑的有些谄媚,眼神却亮晶晶的,并不惹人厌,倒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萧夙璟思忖片刻,收回清魄剑,神色虽然有所缓和,声音却依旧冷冽:“出去!”
容祯生怕他再向自己挥剑,起身逃出门去,方才仅凭一把破剑能抵挡住清魄进攻,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小师弟并未于他认真。
刚走出院落,容祯便被躲在门后的两人团团围住,打眼一瞧,二人长相穿着竟一模一样,一瞬间容祯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师弟,你没受伤吧!”
其中一人忽然忧心忡忡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另一人却板着脸,老气横秋对他说教:“萧师兄平时不是这样的,此处荒废了十年,我刚来时便被告知千万不能进去,否则萧师兄会杀人的,你今日却恰恰犯了大忌,不过你刚入门可能无人提醒,萧师兄算是放你一马,只是日后可千万别再犯蠢。”
容祯嘴角抽了抽,这两人怎么回事,明明顶着同一张脸,怎的性子相差这么多。
“容祯受教了,两位师兄怎么称呼?”
那活泼一点的少年赶在前头,指了指身旁,又指了指自己:“方清风,方溪流。”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兄长!”
方清风颇为自豪的扬着脑袋,并不知晓身侧方溪流悄然横了他一眼。
“唉?萧师兄怎的还不出来?不会是伤口发作了吧?”
少年有些担忧的看向门口,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事一般,忽然怪叫一声:“啊呀!”
方溪流被他吓了一跳,正要教训他一顿,遂听他接着说道:“师尊还未出关,我们去哪再找一棵聚灵草啊!”
听到“聚灵草”三个字,容祯心头一跳,急忙问道:“小。。。萧师兄受伤了吗?”
方溪流看向他,面上显露出几分愧疚之色:“我们前几日去极寒之地寻找引魂珠,被魔族偷袭,萧师兄为了护着我们,被上古魔器打伤,如今体内像是破了个洞一般,灵力一直外泄,始终无法凝聚。”
闻言,容祯有些怔愣,少年一番话,竟如那本“天书”中所写别无二致,也是因为此行受伤,导致小师弟日后除魅妖时,灵力亏损,一时不慎被那精怪钻了空子,喂下“醉春桃”。。。
但是,真的会有这种事情吗?一本已经预知了一切的书,还是说,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这时,不远处匆匆赶来一名眼熟弟子,行到跟前,急忙向那对不靠谱的双生子问道:“萧师兄可在?”
“发生何事?”
“今日得到消息,魅妖霍乱人间,山下已有数十人失踪,妙音长老让我来告知萧师兄一声,即刻带领几名师兄弟下山除妖。”
容祯心头一颤,满眼不可置信,魅妖。。。魅妖?
不是巧合,书中所写之事都在一一应验,那就是说,小师弟他。。。
“我知道了。”
容祯转头看去,却见青年一身白衣,款款而来,并未看出受伤之态。
萧夙璟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容祯,转身离去,双生子见状,急忙跟上前去。
看着几人背影,容祯犹疑的摸向心口,思忖良久后,转身向栖云阁而去。
少年离开栖云阁后,云白鹤站在一副画像前,久久矗立,画像上的女人垂眸浅笑,一袭鹅黄衣衫,煞是动人。
“你便这般由着他去?”
妙音长老自帐幔后走出,一双墨黑的眸子竟与画中女人有几分相像。
云白鹤捻着胡须,眉头紧缩,神情肃穆:“我夜观天象,西北方有紫气攀升,想来魔族已蠢蠢欲动,近日却有一颗星辰突然出现,紫气竟隐隐有消退之势。”
“你是说。。。”
“那颗星辰是百年前突然陨落的降魔星宿之一,而我那小徒弟后颈上有处红色胎记,形状与其别无二致。”
妙音幡然醒悟:“好你个老狐狸!连自己徒弟都不忘算计!”
云白鹤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捻着胡须不再说话。
下山时,天色已尽深夜,以萧夙璟为首的流云宗弟子们随便找了一家没有打烊的客栈住进去。
容祯跟在最后,房间挑挑选选,剩下的只有一间最小又最偏的,他并未在意,拎着包裹便住进去。
赶了半天路,容祯本就困乏至极,蜷缩着身子,躺在狭小逼仄的床榻上,不过瞬息,便沉睡入梦。
殊不知,一道黑影驻足窗外,片刻后一根细长竹筒捅破窗棂纸,白烟缓缓弥漫房中。
容祯原本睡得极沉,哪知手腕忽然被针扎一般刺疼,竟将他生生痛醒。
意识到有人触碰了自己给小师弟下的“生人勿近”咒,他心头一跳,急忙起身,却见窗外黑影闪过,匆匆打开房门追出去。
却见走廊漆黑一片,空无一人,隐隐有股妖气弥漫,容祯循着妖气浓重处一路寻过去,果不其然来到萧夙璟房间门口。
他抬手敲了几下房门,里面并未有人回应,随即又焦急的唤了几声“萧师兄”,依旧没有声响。
容祯心头产生了不妙的感觉,试着推了推门,却重如千斤,仿佛被什么东西抵住一般。
此时已顾不得其他,容祯掏出备好的符纸,贴在门上,一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那扇紧闭房门顷刻间四分五裂。
容祯看清房中景象,顿时吓了一跳,却见绿色藤蔓密密麻麻布满房间,还有数十根从窗外缓缓探进来,而榻上青年却早已不省人事。
眼见那藤蔓直冲床榻方向而去,容祯急忙挡在青年身前,抬手挥剑,干净利落砍断袭来的藤蔓,那藤蔓似乎吃痛,扭动几下后,迅速逃出窗外。
容祯轻喘一声,眼见满室藤蔓逐渐退去,这才放下心,转身去察看榻上青年。
却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容祯警觉回头,那被砍断的藤蔓竟近在眼前,断面上正“咕噜”蠕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
他心中一惊,正要后退,哪知那断面中竟喷出大股浓稠汁液,容祯来不及闪躲,被喷了个满身满脸。
顷刻间,一阵异香袭来,他只觉天旋地转,头脑昏沉,晕过去之前,只觉那藤蔓将他紧紧缠缚,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榻上青年,两眼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容祯昏昏沉沉间,听到一个阴柔人声怒斥道:“你个蠢货!带回来个没有灵力的废物,我怎么进补!”
随后又听到一阵“啾啾”的声音,那人似乎消了气,语气中虽还稍显责备,却带了几分宠溺意味:“哼!讨好我也没用,还不快去再寻几个回来!”
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远去,那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来,容祯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搭在自己腕上,遂听那人“咦”了一声,妖异灵力瞬间灌入他体内。
容祯难受的轻哼一声,额头缓缓渗出细汗,片刻后,那人惊喜的叫出声:“竟是个纯阳体!老天可真待我不薄!”
随后,一双纤细手指抵着容祯唇瓣,将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喂进他嘴里,瞬间一股腥膻气在口中蔓延,若不是身体无法行动,容祯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一阵头晕目眩过后,身下难以启齿的地方隐隐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感,容祯忽然闻到一股妖异的花香,随后便脑袋一沉,再度失去了意识。
他不知,面前那长相阴柔的男人看着墙壁上那朵妖冶盛开的花,不怀好意的笑出声:“哈~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