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严在溪有一瞬间的放空。
他本能地颤了颤嘴唇,不敢去看严怀山的方向,回过头更加用力地试图挣断牢牢铐住他的锁链。
严怀山站在原地没有动,那道黑影保持着微微歪斜的姿势。
咔哒——
极轻的一声,灯被打开了。
刺目的白炽灯光猛然间映入眼眸。
那颗凝聚在眼中的晶莹泪珠在剧烈的酸痛中滚落。
“哥!”严在溪被烫到一样,忙不迭垂下眼睛,他手腕被割得生疼,铁链声刺耳地响在耳边,大声地叫:“哥!我被锁了手铐和脚铐,你看看他们身上有钥匙吗?!”
严怀山没有吭声,嘴角维持着很浅的弧度,缓缓回正视线,静静地看着那团蜷缩在角落的单薄背影。
严在溪头也不回,焦急地喊道:“哥!快点帮我找一下钥匙!把他们绑起来,然后找个手机报警!”
啪嗒——
啪嗒——
身后有脚步声靠了过来。
更冷的空气从严怀山身后挤了进来。
严在溪徒劳无功地扯了下脚链,胸脯激烈起伏,他喘息地很大声,也绵长。
更多的泪珠滑下面颊,严在溪抽了下鼻尖,连眨眼都不敢用力,他拽动锁链的幅度小了一些。
严怀山离得越近,严在溪挣扎得越小。
当脚步声完全停在身后,房间陡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严在溪背对着他,很轻地缩了下腿。
“泠。”
铁链发出清脆的响。
严在溪轻微张合了下嘴唇,有一滴黏稠的血顺着一侧的脸颊流下,沾上干裂的唇瓣。他下意识舔了一下,口腔里弥漫起铁锈咸腥的血味。
“哥……”严在溪低着脸,声音很低地叫他。
严怀山离他很近,就在唾手可得的距离,严在溪甚至能察觉到他低又沉的呼吸。
他抬起手,力道不重,轻放上严在溪肩头。
放上去的瞬间,严怀山的掌心下感受到严在溪一瞬的抖动。
严在溪颓然地垂耷下细瘦的脖颈,仿佛只被折断长颈的白鹅。
他脸色异常苍白,完全无法思考,差点忘记呼吸。
在即将窒息的错觉中、胸膛缓慢的起伏间,严在溪感受到那只垂放在肩头的手,分明轻得仿佛羽毛飘落,他却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严怀山的手宽瘦且长,拇指贴在滑腻的肌肤上,随意又缓慢地剐蹭。指腹上传出微热的温度,同他的语调一样温柔:“我在。”
从未有过像此刻这样的,严在溪从他最信赖、最崇拜的人身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没由来地,他眼前出现了一双闪烁着诡异兴奋的深蓝色眼眸。
在看到何琼血流不止、肢体错位的丑陋尸体时,捂住他眼睛,如同救世主般降临的大哥也是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对他道:小溪,跟我走吧。
“哥,为……”严在溪冷不丁咬了下嘴唇,把哽咽忍进喉间,“为什么啊……”
严怀山却不打算回答,放在他肩头的那只手沿着弓垂的脖颈,缓慢游动,轻轻停在两颊。
粗糙修长的手指将严在溪半张脸颊完全包裹,而后蓦地收紧,捏着他尖瘦的下巴,遏使着严在溪完全地抬头,整张脸映入严怀山的视线。
有一行温热的眼泪从掐着严在溪面颊的指缝间流过。
严怀山顺着眼泪流动的方向,垂下了目光,在他裂出血丝的干涩嘴唇上短暂停留。
严在溪漂亮又水润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脆弱绝望的悲伤。
严怀山盯着他的眼睛,面容寡淡地用拇指抹花那道整齐的泪痕,喉结上下滚动。
严在溪哭得哽咽:“哥……我不会跟你……你和二姐争财产的……我不会要严左行的……钱的……”
严怀山笑了一声。
很短促,如果不是模糊的目光中看到他勾动唇角,严在溪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用手轻轻拍了拍严在溪苍白的脸颊,缓慢地蹲下身。
“我不怕你要跟我争财产,”严怀山的表情没有一丁点儿变化,手指抵住他的下颚,将严在溪的脸抬得稍高了些,同他对视,语气平静且笃定:“如果我想要全部,就没人能从我手上拿走一分。”
严在溪感觉到有一滴血进了眼睛,他狼狈地眯起眼皮,痛苦地蠕动了嘴唇,绝望地问他:“哥……为什么啊?”
质地柔软的纸巾贴上他额头的细口,严在溪疼得瑟缩了下,下意识躲闪。
严怀山抓着他下巴的手蓦地收紧,严在溪吃痛地皱起长眉。
严怀山动作轻柔地把他脸上的血迹擦走,收起沾血的纸巾,倏然凑近吻了下他闭紧的眼皮:“弄疼了吧。”
严在溪霎时愣住了,他无措地眨了下眼镜,茫然地看着严怀山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和他右眼那颗泪痣。
严怀山的声音很轻,语调却异常冰冷:“哥让他们都还回来了。”
“……哥?”
严在溪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他小声地叫了一下。
严怀山钳制在他下巴上的手忽地松了。
他隐藏在阴郁下炽热的目光在严在溪身上逡巡,一寸一寸看过他毫无血色的脸颊、纤长到仿佛能一掌掐断的脖颈、线条流畅的肩膀,手指放在严在溪左肩的肩头,隔着轻薄的布料按着突起明显的瘢痕摩挲了一下。
那里有一个严在溪恨不得生生从肉上剜走的,一个除了他和那个留下痕迹的男人无人知道的齿印。
严在溪的眼睛骤然紧缩了一瞬,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严怀山比任何时候都要阴冷幽深的眼睛。
严怀山目光沉沉地同他对视:“我一直都忍得很好,但是三年前你竟然打算找我的替身,那时候你准备放弃爱我了吗?”
严在溪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完完全全地抑制不住恐惧,艰难地在严怀山的目光下努力呼吸。
严怀山的手重新放回他冰冷的脖颈,一点点收紧,严在溪的脸因短暂的窒息而扭曲,他本能地奋力抓掐着脖颈的手臂,手臂上力量陡然发力,青筋虬起,脖颈跟着浮现紧绷的血管。
严在溪额头上快要凝固的裂口重新挣出细小的血珠,缓慢凝聚。
严怀山以孑然不可抵抗的力道,将严在溪完全压倒在坚硬的水泥地。
他突然吻上严在溪的额头、眉心、下巴、耳垂。
吻得接连不断,他亲吻弟弟闭紧的眼皮,亲吻他眼角的细纹,舌尖轻舔他的鼻尖。
吻游荡在鼻梁。
严怀山垂下眼注视着身下的严在溪。
他因喘息而仰着头半张唇瓣,薄又白的眼皮,颤抖的眼睫,浓密又黑长的睫毛杯泪水濡湿,紧密地贴着眼睑,显出诱人又脆弱的黑色线条。
“这次去了非洲,还打算回来吗?”
在吻落上嘴唇前,严怀山阴冷地问:“你要彻底放弃爱哥哥了吗?小溪。”
严在溪恸喘着张合嘴唇想要回答。
“唔——”
他的话却被湮灭在唇齿中,严怀山吻了上来。
严在溪被他的手臂牢牢禁锢在腰间,喉头颤抖着发出呜咽,挣扎着无法逃离。
严怀山用猩红的舌尖舔上他尖利虎牙,舌尖被利齿摩擦出火辣的痛感。
牙是人类唯一暴露的骨骼,严怀山舔着弟弟的犬牙,像在舔他的心脏。
顶灯明亮,地面沉浮了些微的尘埃。
严在溪被压着脸颊,贴上冰冷坚实的水泥地面,他被泥灰呛得皱着眉连声咳起来,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拧着脸。
一只手从脸后径直伸来,供起微温的手心将他的口鼻完完全全拢住。
“唔!”
几乎是严怀山贴上他嘴唇的瞬间,严在溪乍地张嘴,狠狠咬住他的手心,试图找准机会逃走。
严在溪咬的力气很大,他在两人粗喘中听见虎牙齿尖穿透皮肤,陷进肌肉的发出细细的声响。
严怀山没松开手,甚至连手都没有抖一下。他捂得力气仍旧大,是严在溪如何都挣扎不掉的力道。
好像有十亿万只蚂蚁在红色的牙龈上来回爬动,他咬得离脉搏很近,沉稳的跳动在齿间震荡,伴随着严怀山的脉动混入严在溪的心跳。
严在溪恨不得用牙生生咬下严怀山的肉,大口大口吃他的五脏,将他全然撕裂。
可严怀山只动了下拇指,缓慢地用粗粝的指腹在他嘴角轻轻剐蹭,他嗓音低哑,湿冷的气息碰上严在溪柔软的耳垂,道:“小溪,松口。”
曾经,严在溪想做他哥脚边的一条小狗,乖巧又听话。
可他却想不到,23岁的夜晚,严怀山用一条锁链拴住了只属于他的小狗,却将严在溪心里最美好的兄长与最鄙陋的野兽合二为一。
严在溪抽泣着,牙关稍稍松了,严怀山的血渗出几滴,留在他舌尖。
他含着血,一边的脸颊被泪水打湿,连喘息都变得异常困难,脸埋进被锁在一起的手心,盛着泪水,断断续续地叫:“哥……”
严怀山微低头,在他后颈弓起的龙骨上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