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你先睡觉吧。等会儿医生来查房了。今天外面下雪,小姨他们也许不过来,没人打扰你休息,你放心睡。”
黎尔弯腰,找病床调低的按钮,找到了,伸手按了半天,却发现没反应。
本来难受的心情更难受了,她想按铃叫护士。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忽然走上前来,帮她将病床的插头重新拔出,再插入,重启后,他熟练的按了几下,病床很快调试好。
倪逸晋背身躺下了。
恍若是被人及时帮忙解决了一个巨大危机的黎尔对男人道:“谢谢。”
她刚哭过,眼睛红红的,充满委屈的潮湿,说话嗓音也带着沙哑的哭腔,心里特别不能接受倪逸晋跟她说的那句,只有她结婚了,倪逸晋才能放心的走。
肺癌是所有癌症里最难治愈的一种,有的患者从发现确诊到辞世,前后也许仅仅不到一年。
两年半前,得知倪逸晋被确诊,黎尔在蒙特利尔哭完了整个大四的下学期,并且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职业规划,回到了璃城来工作跟生活,试图陪伴倪逸晋走完他最后的日子。
黎尔竭力为时间不多的老人做每一件让他开心的事,可是现在,他说想要看到她结婚。
眼下黎尔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她跟谁结婚呢。
用粲然眸光审视了黎尔泪湿的面孔些许时刻,“别哭了。你妆都花了。”温知宴滚动喉头,沉声提醒她。
带着颗粒感的性感语调居然带了些宠哄,好像是在心疼她。
温柔牵引
可是此刻心情甚为难受的黎尔完全没听出来男人在哄她。
“是吗?”黎尔还是止不住眼泪,眼角嫣红,黑白分明的眼神楚楚可怜,带着难言的妩媚,睨向男人,忙着赔礼道歉,“抱歉,我失礼了,您是温先生吧,邓慧蓉女士是您奶奶,谢谢您跟邓女士愿意跟我外公分享病房。真的感激不尽。”
语毕,黎尔弯腰,慎重为男人行礼,她是前厅经理,在礼仪方面堪称完美。
可是,被她如此客气对待的温知宴却一脸不悦的看向她。
黎尔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应该他心里是不想让他奶奶跟她外公分享一间病房。
黎尔能看出邓慧蓉女士用的每一样东西都考究到了精致,大到她用的行李箱,请的私人看护,小到她身上一个首饰,或者她的生活用品。
黎尔在奢华五星酒店上班,见过这种矜贵的老太太,都是出自达官贵人家庭,看着已经年老色衰,要行将就木,其实不高兴起来,说一句话能让一个集团的股价明天就暴跌。
这阵子黎尔忙着照顾倪逸晋,事先没有仔细去了解t903本来住着什么人,让倪逸晋住进来以后,她才有印象也许他们来错地方了。
可是为了倪逸晋能住得舒服,黎尔也只好硬着头皮跟贵人做叨扰了。
“不必跟我客气,这病房其实是江炙找的,你跟他是同学,想住就住。”温知宴用疏淡的口气回应。
但实际上,这个病房不是江炙找的,是温知宴动用家里的关系找来的。
冬天的璃城气温奇寒,很多体弱的老人生病住院,病床一床难求,这个病房本来不是病房,是一个医生领导在医院的宿舍,知道是温知宴的奶奶生病了,主动腾出来让老太太住得舒服。
本意就是给邓慧蓉一个人住,温家的人来医院探望她也方便。毕竟他们温家人的动态动辄会上新闻头条。
黎尔适才专心跟倪逸晋说话,她没留意到有人进来了病房。
邻床的邓慧蓉被看护扶着去放射科检查了,黎尔还以为一直只有她跟倪逸晋在。
其实温知宴小半个小时前就已经进来了,从听到她伶牙俐齿的嫌弃她家里给她介绍的那些相亲对象,到后来,倪逸晋劝她早点结婚,她一秒情绪崩溃。
温知宴清楚的辩出,从头到尾,黎尔都只是在强颜欢笑而已。
倪逸晋时间不多,要她找个人结婚,这对她来说,是个很难的事。
“真的谢谢温先生,不然我们还找不到病房住。”黎尔瞧着对方的眼睛,又诚挚的说了一次谢谢。
那个温先生的称谓,听得温知宴的俊雅眉眼越发蹙紧。
温知宴极为疏离的“昂”了一声,迈步走开了,到落地窗边,低头看手机。
今天户外大雪,他穿得很少,将外套放在车上了,身上是剪裁合体的烟灰色西装。
打底一件样式简单的尖领白衬衫,领口留两粒扣子未扣,也没打领带。
侧身在窗明几净的落地窗边站着,映着窗外飞舞的碎玉琼花,修长身段散发出浓浓的雅致跟清隽。
黎尔被他的俊美外形吸引,看了他几眼以后,便收回了视线,心里有个声音说,那是不会与她有交集的矜贵男人。
倪逸晋躺在床上睡着了,睡颜安详,黎尔压抑的心情减少了些许。
望了站在窗边的温知宴一眼,黎尔去了病房的卫生间。适才温知宴说她把妆哭花了。但其实她的眼妆是防水的,她仔细的照了照镜子,发现并没有。
那,那个外形芝兰玉树,气质颐指气使的温知宴这么说的意思,是为了哄当时不停流眼泪的她别哭了;还是嫌弃她长得丑,她脸上的妆本来好好的,他却看出来是花了。
以为是第一次跟温知宴见面的黎尔心中有了也许温知宴对她并没有好感的印象。
往后,她想,再来医院陪倪逸晋的床,她最好尽量避开温知宴这个人。
江炙很好相处。江炙的朋友,温知宴,很难相处。
黎尔悻悻的想。
邓慧蓉不久后做完了检查,回到病房,温知宴陪她说了一会儿话,也就走了。
后来,他没跟黎尔做过任何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