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碘伏和绷带,她帮他处理包扎,动作生疏笨拙。
“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怎么过得比你好啊?”
周耀开的超跑不便宜,商明宝不清楚在美国的售价,但在香港要四百多万。
向斐然淡淡地说:“脑子换的。”
商明宝没忍住,噗地一笑。
她绷带打得太难看,一点轻伤被她包扎成了快烂的那种,向斐然拆了,拿起创可贴递给她:“这个。”
商明宝对他的举动很有意见:“反正我也弄不好,你自己贴。”
向斐然淡然而正经:“你贴好得快。”
“……”
商明宝翘起唇角,一边说着没有科学依据,一边给他贴上两个,妥帖地压好:“不要碰水。”
“从今晚上开始,还是等你走了开始?”
商明宝:“……”
他一锤定音:“只能等你走了开始。”
发生这么大的冲突,向斐然看上去还是波澜不惊的。只有在被他抱着时,从他比平时更久的拥抱中,商明宝才感受到那股沉静的悲哀。
不是难过,也不是悲伤,而是悲哀。他脱离出来了,似乎在处理别人的事,观察别人的人生。
这件事惊动了双方的pi,继而是校方。周耀保持了勉强的理智,忌惮到向联乔的身份,他没有报警,但坚持要校方做出处理,取消向斐然的聘用。
博后说破天也就是个临时工,他觉得他的要求没问题,但哈维教授力保,跟校方连发三封邮件据理力争留人。周耀的pi则委婉地表达了爱莫能助别来烦他的意思。
过了一天,正在湾区谈合作的向微山亲自飞了过来。
两个都是亲儿子,向微山平息事态。出校方办公室,等在外面的只剩下周耀,向斐然已经离开了。
问清楚前因后果后,向微山动手教训了小儿子,并打电话给了正在深夜熟睡中的前妻,痛斥她的没教养和愚蠢基因。他有钱,他的子女们都等着继承他的财产,他的后两任妻子忙着明争暗斗,都怕他。被他盛怒之下侮辱,前妻忍了。
为了赔罪,向微山约向斐然吃饭。知道他一定会拒绝,直接去他办公室等他。
不巧,商明宝后脚来了,跟他打上照面,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是否该打招呼。
向微山早就调查出了她的名字,但对于她的家世,他未曾确定。向联乔身正,也提防着孩子们借他结党营私,故而向微山从未真正摸透过他的关系。将商明宝联系到香港商家,只是向微山的猜测。
“我和你的哥哥见过一面,他正在挑选内地的合作伙伴。”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开场白,“他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
商明宝嘴唇微启,眼神轻怔,那是听到家里人后本能的松弛——虽然只有一秒,但对向微山来说已够了。
向微山倒真有点纳罕了。向斐然,挑了个这么高不可攀的女朋友?
是想借势摆脱他这个父亲,还是说,他其实也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淡泊名利无欲无求?
“听说周耀对你出口不敬,我已经教训过了他,今天再代他向你道歉。”
商明宝说不出“没关系”,只抿着唇,身体站得紧绷而笔直。
向微山笑了笑:“斐然也是我的孩子,我没道理厚此薄彼,只是他很倔强,不肯用我的钱,连带着他爷爷——也就是我父亲的钱,他也不用。你这样的家世,要跟着一起承受他这份倔强,委屈你了。”
商明宝觉得他的话语刺耳,明亮而圆的眼眸情绪明确地瞪着他:“我不知道叔叔你是什么意思,斐然哥哥对我很好,我没有受过任何委屈。”
向微山笑容更深:“那么,也就是说,他是全心全意竭尽全力对你好了。”
“当然。”商明宝斩钉截铁地说。
这天,向微山没等到向斐然从哈维教授的办公室出来便离开了。但他没有离开美国,完成了湾区的合作考察后,再次来到哈佛,找到向斐然。
“找了个这么有钱的女朋友,怎么不跟爸爸说?”
向斐然目光瞥向他:“你想说什么?”
向微山太喜欢他的聪明和不讲废话,交锋起来,带给他无穷激赏和乐趣。
“一直活在金字塔尖上的人,向下兼容是很辛苦的。有情是饮水饱,不过时间久了,她不说,难道你自己不觉得在委屈她?她因为爱你而受劫。”
他这个长子某些混不吝的色彩只有在他面前时才会出现,难得保留了他年少时的轻狂——
向斐然唇角半侧微勾,眼神讥诮冰冷,但不多说一个字,因为这声哼笑已经把他要说的话说完了。
向微山很耐得住性子:“斐然,爸爸的事业,也有你的一份。”
“她会回到她的金字塔,我也会在我该在的位子。省省。”
“你也是金字塔尖的人。”向微山眯眼,“你爷爷是享副部级待遇的外交大使、国际关系学院的荣誉院长,你妈妈是最优秀的植物学家之一,你爸爸白手起家靠这里——”他点点自己的脑子:“获得了百亿身家,你,天才——你告诉我,你该在什么位子?”
向斐然没有耐心多说,抬步即走。
在哈佛博后站的两年,向微山找他的次数比以往多得多,每次说的都是这些。「微山生命」被淘汰出了商宇集团的内地战略合作备选后,他暴露本性大动肝火了一回,骂向斐然不知好歹。
再过了一阵子,大约是察觉出了向斐然在谈一场倒计时恋爱,经济的差异并不足以成为拿捏他的痛处,向微山便偃旗息鼓了,如一头野兽湮回丛林深处,敛去生息,等待着下一次的进攻时机。
他不知道,他的长子太善于敛藏情绪,他日复一日说出口的“她因为爱你而受劫”,并非没有回响。
将波士顿的一切闲置出清后,请过了所有该请的饭,向斐然最后跟商明卓吃了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