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1/2)

玻璃杯与玻璃杯很轻地碰撞彼此,清脆的一声,碎冰浮动。

放下杯子时,那只修长的手上,指骨因用力而泛出的青白却很久没退。

刮擦一声,椅子腿在大理石地面上磨出声响,向斐然毫无预兆地起身,低声:“出去一下。”

声音和面容都很平静,背影却仓促,似乎迫不及待。

出门了才发现没带烟,烟瘾犯得厉害,问旁边人要了一根。出了国,旅游的留学的移居的打黑工的,陌生人之间天然有一层肤色与文化的纽带,举手之劳能帮便帮。

“哥们儿,”递给他烟的是个北方人,斜眼,“年纪轻轻,手抖这么厉害?”

向斐然接过他递过来的白色烟管,不可思议,居然是一支莲花,即使在国内也少见的,他莫名记住了。

在法拉盛的日暮晚风中,在闽南话粤语和普通话中,有一个北方口音的陌生人递给了他一支莲花。

指尖在烟管上掐出了一个白色的月牙印,陌生人睇到了,笑问一声:“还抽不抽了?”

他火机递出半天了。

向斐然接过,指尖在街灯下显得苍白。

他拢手点烟,抿了一口,黑色单衣下的胸膛深深起伏。

和心爱的人走进婚姻殿堂,组建一个家,生儿育女,用漫长的余生丰满彼此的余生。

在二十五岁之前。

方随宁的话在耳边清晰地回响,后来失去声音了,似乎只剩下了方随宁的嘴巴在一张一合,正如刚刚在餐桌——

刚刚在餐桌,他也曾那么短暂地失去过听觉和声音。

事情和最开始相比并没有任何不同,他一早就知道她会和别人结婚,自己也不会跟任何一个人走进婚姻殿堂。但知道她的理想有关婚姻后,忽然对未来产生了深刻的恐惧。

仿佛看到她很好的一生了。

这画面和当时在伍家里想象的她和伍柏延的那场人生电影不同。

那时候也许是举案齐眉,现在这画面里添进她的爱了。

联姻也可以诞生爱情。

向斐然很长时间没有掸烟灰,安静垂着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自嘲的。

不要小看她爱任何人的决心。她能爱别人,度过一生。

一支烟的功夫很短,等风散了散烟味后,他才返身回去。

再聊起女朋友时,方随宁明显感到他的兴致不那么高,问起异地恋打算怎么办时,向斐然说:“顺其自然。”

“哟。”方随宁一晚上尽捅刀子了,“不是怕被别人抢走吗?顺其自然肯定凉了。”

向斐然停下动作,安静看她数秒,目光沉如深潭:“说点好的。”

“百年好合呢?”

太好了,好到背弃她的理想,不可以。

向斐然想了想:“就祝,四年好合吧。”

“啊?”方随宁觉得他有病。

没见过给自己恋爱卡ddl的。

商明宝两手的拄在卡座边沿,漆黑的眼珠定定地看他:“为什么是四年?”

火关了,锅底不再冒泡,白色的雾气也冷了,在彼此的眼前消散开。

向斐然与她视线对上,手指神经不受控地蜷了一下,目光的底色却沉静温柔。

“要留一年给她找新的心爱的人。”

商明宝猝不及防,愕然的神情定在脸上,瞥过视线时,她敛下的睫毛将瞳孔上的水雾也一并敛了。

吃完晚饭,方随宁还想排队去吃一家据说很正宗的糖水,但队伍好漫长,狭窄的店面内人满为患,取餐靠阿姨吼,真让人有身临国内之感。但方随宁说出这句玩笑话后,没人回应。

看到商明宝低头坐在粉色塑料凳上,因为与夜市如此格格不入,因而显得孤零零的,方随宁跳着走过去,有些不解地关心:“怎么啦?怎么突然情绪就不太高?”

商明宝抬起头,没头没尾地说:“刚刚cheers的时候,我们杯子里装的是可乐。”

没有人懂,但方随宁还是“嗯”了一声,肯定了她。

商明宝更高地仰起脸,沐浴在糖水店的檐灯下,执着地、略微带着笑意地问,“所以,不会实现的吧?”

因为干杯的话,是酒才会有效力。

那个二十五岁的理想,她不想要了。

“我不想那么快了。”商明宝认真的,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给上一个心爱的人留多一点时间,也是可以的吧。”

从心脏猝不及防蹿起的一股遽痛,瞬间麻痹了向斐然的全身。

打车回去时, 车内静默弥漫。华裔出租车司机原本热情非凡,有许多嗑要唠,但起了几回头后, 发现这趟载的原来是一车子的锯嘴葫芦, 索性放起劲歌金曲来。

方随宁抱着包坐在后座,脖子跟肩膀都缩僵了,眼睛瞪瞪像铜铃,cpu一直在过载,头顶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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