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规模的进攻开始以后双方立刻陷入了一场恶战,南军拥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而且士气也很高,不过他们面对的是真正职业军人的坚强防守,在这场战斗中刚刚给战争披上的那一袭温情脉脉的面纱又被彻底的扯了下来。南军仍然是排好队形在炮火的掩护下向前猛冲,而防守的部队则用密集的弹雨来迎接他们,在步枪的对射中南军的指挥官很快就发现虽然自己这边与人数上的优势但是仍然吃了亏,一方面由于北军有一定的工事保护,另一方面自己这边步枪的射速也不如对方,很快有两个营竟然在这种对射中出现了动摇。于是当机立断的命令部队冲锋,把战斗改为白刃战。“我们该反击了,”塞克斯对钱水廷说。“是,你的人上枪刺正面冲,我的人上马打击他们的两翼。”钱水廷微微笑了笑。白刃战最考量部队的勇气,南方的那些新兵刚一遇到猛烈反攻立刻被冲得步步后退,他们毕竟已经打了差不多一天了,最后依靠人数的优势才勉强没有全线溃败,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胶着之后,南军再一次慢慢的向后退,因为他们的两翼已经开始承受不住了,这一次的白刃战彻底的打消了进攻一方的士气,新兵的勇气被对敌人的恐惧和极度的疲劳所击败,虽然人数上还占有优势,但是他们的指挥官已经很难再组织起进攻了,所以只好暂时停下来等待更多的援军。“打个赌,你看我们能不能坚持到天黑?”钱水廷的心情不错,如果能坚持到天黑阻击任务也就算完成了,那个时候凭他的部队利用夜色绕开敌人突出包围的胜算还是不小的。“我看应该没有问题,”塞克斯也觉得前途光明。“这么说没的赌了,没意思,那就想想等回到华盛顿怎么庆祝一下好了。”“拖过今晚就能回华盛顿吗,你想回华盛顿还得问一问下面那些家伙答应不答应。”“今晚上咱们就冲出去,凭他们能拦得住我们吗?”钱水廷轻蔑的说道。“晚上突围?我们的后面可是会有不少南军,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冲过去你与把握吗?”“别忘了我在洛基山上和红鬼打了四年,这种黑夜对我们来说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如果不是觉得战术上的小胜利没有任何意义我完全可以向前打。”钱水廷的话虽然说得挺满,不过当他看到陆续开到的一支支南军之后他的脸色也有些变了,如果对方用这样的大的兵力猛冲上来,能否坚持到天黑还真不一定。就在他们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突然南军有了奇怪的动向,那些部队一支一支的掉头离去,这让他们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南方佬耍的什么花样。在天黑之前南军撤得干干净净,高地上的众人感觉死里逃生,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是立刻收拾起行装向北撤退。原来南方邦联的总统杰斐逊。戴维斯拒绝了前线指挥官全力追击的请求,这样战役就此结束,各支南军部队也收到了命令停止追击,返回集结。而钱水廷面前的这几支部队的指挥官一商量,觉得面前的这只小股敌人并不是很容易对付,南军人数虽多但是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决定放弃了对高地的继续进攻。在这一场大败中北军损失了三千人,大大多于南军,而且通向华盛顿的大门仍然由这支败军把守,所以一方面林肯把麦克莱伦招至华盛顿替换麦克道尔少将,另一方面当然要树立几个典型来抵消战场上失利带来的负面情绪。所以三位少校立刻就因为在战场上的勇敢表现被提升为中校,中国团再一次进入华盛顿的时候也受到了热情市民的欢迎。看到街头飘洒的彩带钱水廷知道自己第一步的目标已经达到了,中国人从此以后将不再被美国主流社会所排斥,这次他们团损失了三百人,如果与原计划相比这个数字令钱水廷相当满意,如果不是战斗在最后关头奇怪的结束他本来打算把一大半的人丢在布尔溪的战场上。在军队进入华盛顿修整之后不久有三个士兵开了小差,开始这没有引起钱水廷的重视,突然来到东部又经历了这么一场血战有人想离开部队也是正常的,这种事情可以交给宪兵去处理。不过在调查了这三个人的情况之后钱水廷陷入了沉思,这三个人在同一个连队平时的训练都很不起眼,既不突出也不落后,所以钱水廷对他们毫无印象,其他的方面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他们同连队一个士兵的报告给钱水廷一些启示,那就是这三个人都曾经表示过对天国的怀念。“如果他们真的是叛逃回太平天国那实在是太疯狂了,不过这的确是他们唯一的机会,毕竟想从西海岸逃回去那是不可能的。”美国西部到中国的航线基本上被那些与李富贵有关系的公司所把持,同时对这些发配到美国来的太平军也有一套监督的方法。在一开始的确有一些人想逃回去,不过随着事业的蒸蒸日上绝大多数人已经放弃了重新回到中国去建立天堂的滑稽念头,所以在这次计划派兵到东部来参战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会不会是我多虑了呢?说不定他们只是厌倦了战争,现在又看到美国人对他们这么友好就脱下军装。如果是这种情况相信宪兵很快就能把他们捉拿归案,要知道在东部黄种人是多么的罕见。不过要是他们已经有了一个详细的叛逃计划那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海上了,想要抓住他们恐怕就不太可能了。”钱水廷打算等个几天再决定是否把这件事上报,实际上他并不认为向国内发出警告会有任何作用,就他所知现在的中国对外开放程度很高,而且对太平军封锁的也并不厉害,人们可以很随意的在各种势力之间旅行,基本上不会遇到任何麻烦。想要从这样的人流中找到三个人不亚于大海捞针。事情现在正在向钱水廷所预想中的最坏的情况发展,聂至钢、陈东山和郑林三个人的确是叛逃了,而且还坐上了直接开往印度的孟买之星号,这条船会在香港停泊。实际上在来东部之前他们就一直在计划着如何逃回天国去,不过一直没有机会,陈东山也曾经想过表现的出色一些以获得一个回国工作的名额,但是那个的要求实在太高,尤其是政审一项对他这样的人太过困难。到东部参战给了他们一个绝好的机会,但是这仍然是一个机会,把这个机会变为行动的是他们遇到了一条直达中国的货轮,这三个人颇有一些积蓄,尤其是郑林曾经淘到过天然金块,说动了那个见钱眼开的船长之后三个人什么累赘的东西都没有带就这样奔赴他们的祖国。
“聂大哥,你说这天国现在是啥样了?”郑林在三人中最小,是从童子军中出来的,说起来还是陈玉成的前辈。“不知道,不过清妖的话都不能信,说什么东王杀了天王,什么翼王和东王大打出手,全都是骗人的,就是想让我们对天国绝望好乖乖的替他们卖命。”聂至钢属于信仰极其坚定的太平军战士任何对于太平天国不利的消息他都一概视为反动宣传。“我也不信,不过你们当年北伐失败了,也不知道这几年有没有再去攻打北京。”“我看没那么快,”陈东山最晚到美国,所以对国内的情况也知道得多一些“我来之前西征虽然胜利了,但是李富贵还过得好好的,想打北京先得把他干掉。”“这次我们回去就能把他干掉了,他那一套现在看来一点希奇的都没有,美国人比他先进多了,我们只要把这几年学的搬回去一定能打得他讨饶。”聂至钢一想到就要回国大展拳脚不禁雄心万丈。“只怕没那么简单,我听说美国人也很敬佩李富贵的军事才能,就说那个姓钱的这一次打得就很不错,要是碰上他我就未必能赢,李富贵不会连他都不如吧?”陈东山经历过几次对李富贵的战争,所以心理阴影要比那两个人大的多。聂至钢轻蔑的笑了一声“那个姓钱的打得不错又怎么样?他指挥的可都是咱们广西的老弟兄,不是我吹,咱们如果能把西部的弟兄捡出个一万人回去那就包打天下了,可恨啊,那些家伙全都背叛了天国,将来他们都要下地狱。”另外两人也都是一声长叹“说起来咱们天国恐怕广西的老弟兄也不多了。”“那又怎么样,咱们太平军不抽鸦片、不怕死,以前之所以会输给李富贵是因为手里的家伙不行,再加上用的也不得法,我们回去把这里头的秘密一股脑的倒出来,还怕他怎的。”“是啊,不出来还真不知道天下有这么多奇怪的东西,李富贵把咱们流放到美国可算是他最大的失策了。”“等着吧,我一定要为林丞相报仇。”虽然这三个人对于天国的事业充满信心可是杨秀清和石达开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自从进入到一八六二年之后两江的工业发展极其迅猛,在有些行当里洋商已经感受到本地货的抵抗力,即便是远在南昌和武汉的杨秀清与石达开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在湖北虽然大部分被石达开所控制但是西部地区依托四川也已经显现出了工业革命的先兆,胡林翼和左宗棠办的那个枪炮局因为受到两江各种武器的竞争而显得有些不景气,但是民营工商业却有一个不错的发展。湖北这个地方本身商业气氛就比较浓厚,而鄂西这两年在人才和资金上的浓度都突破了临界值,和两江一样鄂西由于保卫有力基本上没有遭受过战火的洗劫,这使的此地成为附近很大一片地区的避难所,逃离家园的老财们身上总是带有大量的硬通货。在宜昌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才也相当的多,这是因为当年曾国藩、胡林翼送出去留学湘江子弟现在开始一批批的回来了,但是他们却很难在故乡找到立身之处,这两年湖南民间的排外情绪尤其激烈,这些海龟们都被视为奸细,那些剪了辫子的就更不得了了,常常是刚一回村就有乡党上门喊打喊杀的。当年曾国藩只管想着送人出去,对于毕业分配的事情根本没有做过详细的计划,现在面对如此局面他除了在湘军中安排了一些就业岗位外也就拿不出别的什么办法了。而胡林翼和左宗棠经营鄂西正需要大量的现代化人才,而湖南人乡土观念又重,于是湖北就成为这些留学生的首选的聚集地。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宜昌现在已经渐渐成为西部的重镇,利用上游的优势甚至有威胁武汉三镇的意思,石达开对于军事上十分自负,他并没有把胡林翼和左宗棠放在眼里,而李富贵对南京表现出的异动就让杨秀清感到寝食难安了。自从壬戌事变之后奕欣在北京有了一连串的动作,他的这些改革措施得到了慈禧太后的支持,而那些反对派刚刚被杀的元气大伤。这使得恭亲王的权威在表面上得到了很大的加强。相应的朝廷在面对李富贵的时候措辞也变得更加严厉,科举改革的奏章竟然让李富贵得到了一顿斥责,这让李富贵实在没有想到,虽然后来还是朝廷作了让步,但是奕欣的强硬态度还是让李富贵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他对恭亲王的进步感到十分高兴,但是在他看来奕欣取得这么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的把尾巴翘起来是很要不得的,因此决定显示一下自己的力量给他敲敲警钟。能够让自己进一步树立权威来对抗朝廷的最好方法就是拿下南京,这样可以形成一南一北遥相对峙的局面,而且根据先皇的遗命只要拿下了南京他就能够成为藩王,在身份上也可以制得住奕欣,再者说现在去打南京也是众望所归,在军队的谣言中已经三次出现攻打南京的日期,但是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大伙并没有气馁,继续编出一个新的日子来画饼充饥。任何一个看得懂地图的人都知道太平天国的首都大事不妙,整个江苏只有江宁府和镇江府算是完全控制在太平军手上,而这块区域百分之七十的边界与富贵军接壤,如果富贵军从太平府的当涂出发不管向哪个方向上突击百里就能把南京和镇江从太平天国的版图上切下来,也就是说如果东西对进的话只需要前进五六十里就可以会师了。而且目标可以取镇江、常州、湖州三个方向,太平军就是想布防也无从下手。参谋部的确是按照这三个方案设计作战计划的,一路上的地形、敌方兵力配置都被列出以供参考。李富贵选择了湖州之后,忽然灵机一动否决了把太平军严密监视下的当涂当作进攻的另一端,把攻击的发起地点定在靠后一些的芜湖,一方面芜湖比当涂隐蔽而且也要大上许多,作为部队的集结地点更加适合,另一方面在芜湖入江的长河有一条支流叫做绥溪,这条水系一直可以上行到浙江边上的广德州,这将给军队的行动带来很多方便。在这个计划中除了要消灭边界上的太平军之外广德和建平也驻有重兵,将会是两场硬仗,至于南京和镇江的太平军将毫无作为,李富贵给林雨长的时间表是进攻开始的三天后他必须完成包围。“三天?你太小瞧我了,这种闪击战一天对我来说可能稍微紧了点,不过要是两天还不能会师那我们军团恐怕就只能改名叫乌龟了。”虽然南京战役总指挥的职务是早就说好给林雨长的,不过当他真的听到即将开始准备这场战役的时候还是兴奋的拍打起了胸脯。作为平衡对于南京城的攻坚战将由陆树城来指挥,面对这座坚城李富贵有些不放心林雨长的个性。李富贵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对陆树城的补偿,因为南京毕竟是一块硬骨头,让陆树城去啃它不说此次攻克南京的首功还要算到林雨长的头上,这让李富贵觉得有那么点对不起陆树城。现在他已经发现内部的平衡是一门相当高深的学问,随着这些大将一步步的成长,他们对于利益的渴望也越来越明显的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