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恩猛地抬头看去,记忆里熟悉的那个人正端坐在上位,说起来,他们已经八年没见过了。
那个人是乔瀚,他们两个算是一起长大的竹马。
牧恩当年结婚的时候,乔瀚还在国外,等收到消息回国时,牧恩早已成了祝家夫人。
“牧牧,当年为什么选择他?”
乔瀚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牧恩身边,弯腰看着他因为玻璃炸裂而划伤的侧脸,语气有点涩然。
牧恩低垂着眼睫,没看他,两人一站一坐,谁都没有再开口。
偏头环视一周,门口被人守得死死的,牧恩神色不变:“你今天带我们来这,不只是为了这么件小事吧。”
乔瀚嗤笑一声,撩了撩他掺着碎玻璃渣子的鬓发,“没错,祝稳最近手伸得太长,让我很苦恼啊牧牧,你说我请他老婆孩子来做客,他上门来接人是不是要带点礼物?”
牧恩偏头避开他的触碰,看着被按坐在旁边的祝澈面色发白,想是心里害怕了,但是面上仍小大人似的故作镇定。
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让他别害怕。
这时有人匆匆进来在乔瀚耳边说着什么,牧恩猜想肯定是祝澈他们得到消息了。
“牧牧,送礼物的人上门了。”
乔瀚宽大的手掌在祝稳头上轻拍了几下,吩咐下属把他们两个带到后面去。
“去请姓祝的进来吧。”乔瀚目送着被送进去的牧恩和祝澈,眼底里浓烈的情绪终究是泄露了,手掌在裤子侧边攥成拳。
乔瀚转身坐回上位,正对着门口,等人进来。
几道沉闷的脚步声从走廊外侧传进来,祝稳带着人进了大堂,看清端坐在上位的人,面色不变地和乔瀚对视着。
“祝总,我不过是请牧牧来我这坐会儿,你这是干什么?”乔瀚面上浮起一抹笑意,却未达眼底,看着祝稳身后随时准备动手的保镖,语气轻松地说道。
祝稳听他那句“牧牧”,不自觉眉心微微一拧,打量了一圈也没看到牧恩和祝澈的身影:“既然是请,那就不多打扰了,我来接我老婆孩子回家。”
“呵呵,祝总,接人可以啊,不过最近祝总动了点别人的东西啊?”
乔瀚的语气突然冷下来,气氛凝重,除了两个当事人,大家都下意识的往腰间摸着。
祝稳向后打了个手势,“乔总,这次是祝氏的人拿错了东西,连本带利,祝氏都会送还回去。”
听他这样说,乔瀚从座椅上站起身,双手轻拍了几下,“啪啪啪”,点头赞许道:“祝总爽快人,客人已经送回去了,祝总也请回吧。”
祝稳面色一凝,转头带着人就快步往外走去。
车子在路上疾驰,祝稳眉头紧皱,浑身散发着沉郁的气息,坐在前排的林秘书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自己老板的神色,想起最近生意场上和乔氏的纠纷,不由得在心里为太太捏了把冷汗。
“喂好的,叫医生来,给小少爷检查。”
林秘书接起祝宅打来的电话,管家说小少爷被人昏迷着送到门口。
"家主,小少爷到家了,但是还没有夫人的消息。"
挂断电话,林秘书转身向坐在后座上的祝稳汇报。
“嗯,把后续的合同都截断,赔偿金按约赔付,还有里斯航道的货运量分给乔氏三成。”
祝稳捏了捏戴着婚戒的指骨,仔细看的话能看出来是叠戴的双戒,双戒的另外两枚分别在祝家的夫人和太太手上。
回到祝宅,管家赶紧迎上来,“家主,小少爷摄入了小剂量的迷药,刚刚已经清醒了。”
进了祝澈的房间,半大的孩子恹恹的靠坐在床头,迷药的剂效还有残留。
“爹地。”
祝澈看到他爹地进来,唇角一抿,眼底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强撑了半天的坚强终于发泄出来。
祝稳俯身揽住他,紧紧地拥在怀里,“爹地在,没事了,爹地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爹地,牧爸呢?他们用东西捂了我们,牧爸回来了吗?”
祝澈带着浓浓的哭腔,抽噎的说道。
“放心,你牧爸也回来了,在隔壁休息,再睡会儿?”祝稳轻抚着他的发顶,安慰道。
陪着祝澈睡熟,祝稳给他拉了拉被子,将房间里的灯光调暗。
出了房门,就听到林秘书说道:“家主,夫人也被送回来了。”
祝稳扭头进了主卧,昏迷中的牧恩正无知无觉的躺着,床边围了两个家庭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
“家主,夫人和小少爷一样,也是吸入了致迷性药物。”医生向旁边的祝稳回道。
祝稳让他们都下去,吩咐管家准备点夜宵,祝澈醒了就给他端过去点。
床上的牧恩还陷入药效中,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易了地方。
俯身给他扯了几下被角,刚要起身,祝稳看到他的侧颈处多了几道红痕,扯开宽大的卫衣领口,胸口处也有。
扬开被子,祝稳将陷入昏睡中的脱了个干净,抱进了浴室,除了侧颈和胸口处的那几道红痕,倒也没有别的痕迹。
宽大的浴缸随着祝稳撩水的动作向外浮着水花,浴花球涂了沐浴乳打出绵密的泡沫,一点点给牧恩擦拭着身体。
祝稳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眼底的风暴却止不住翻涌,想起被自己囚锁在隔壁的那人,祝稳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给牧恩冲洗完身体,拿出一套睡衣给他套上,妥善的安置下。
祝稳站在床边看了会儿,想起今天的种种,终是耐不住心底的怒意,转身去了隔壁。
隔壁的房间被几盏红灯映照着,整个环境暧昧又神秘,窗帘是红色的丝绒幕布,地面上铺着雪尼尔面料的地毯,墙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鞭具和绳套,墙角处三米长一人高的透明柜里满满都是各种道具。
这是一间调教室。
正对着门口摆放的x刑架上正束缚着一个背对的人,四肢大大张开,被刑架上的环扣紧紧绑在末端,腰间挂在一条贞操带,前后都被道具塞得满满得,走近了还能听道动静不小的嗡嗡声。
被束缚的人本来在昏暗的环境里无声忍着,突然听到身后清脆的关门声,被惊醒似的剧烈抖动着,想要回头去看。
却被牢牢卡死的项圈锁在原地。
“主人!主人!小澈和恩恩有没有事?”
邱徽抖动间带着锁环上的链子哗啦作响,急切的问询却让他没听到任何回音。
“主人!主人!主人告诉我好不好?没事对不对?”
邱徽急切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身后静默的男人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复。
这让他等待许久的恐惧感瞬间放大,干哑的嗓音开始低喃。
“唔!”
后颈处的项圈突然被人扯紧往后拉去,邱徽双手死死拉住刑架的铁板,“唔主人”,极限后仰的姿势让邱徽呼吸困难。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再管国外那批货!”
祝稳扯着他颈部项圈的那只手青筋暴起,也是下了死劲,看着短时间内面色呈现绛红的邱徽,语气狠厉的说道。
“啊呵呵”,脖颈处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手脚上的锁链哗哗作响,是他无意识的在挣动。
身下两处穴口内深埋的电动按摩棒仍然在高速的转动,邱徽的前后两个穴道很快就在这场惩戒窒息中传来熟悉的痉挛感,眼白上翻,唇角溢出吞咽不下去的口水,整个人抖得像是癫痫病人。
祝稳把握好他承受窒息的临界点,救赎般的松开他脖颈上被紧束的力道。
“咳咳咳咳咳”,邱徽整个人重新趴会刑架上,脱力得剧烈咳嗽,臀腿部的肌肉持续的在颤动。
“他们安全回来了,在房间里休息。”
祝稳抬手给他松开手脚上的束缚,任由他手软脚软的斜跪在面前。
“对不起是我没听话,主人您罚我吧。”邱徽深深的俯下身去,手臂后背,双膝规矩的跪好,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悔意。
话音落了许久,但是依然没等来任何指令或惩罚。
邱徽抬头向上看去,只见祝稳用手狠狠掐着太阳穴的位置,面目有些狰狞,像是在极力抗拒着什么。
“你怎么了主人?是不是头痛?”
邱徽赶紧起身,用肩膀撑住他往沙发处坐下。
刚刚还好好的,这是突然怎么了?邱徽顿时手足无措,拿起沙发旁边叠放的常服就要往身上穿,准备出门喊医生。
“啊嘶痛!”祝稳紧握住双拳抵在太阳穴周围,胡乱地摇着头,手臂上的青筋高高鼓起。
邱徽从未见他这样难受过,打开房门冲着楼下急切地喊道:“马上叫医生来!”
“主人!你怎么了?”邱徽折返回沙发,半屈膝蹲在祝稳身前,想要架起他往卧室走,毕竟这间屋子的环境也不适合医生过来。
扶着人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迎上赶来的管家:“太太,家主这是怎么了?”
祝稳疼得早已满头大汗,顺着面颊滴到衣领口,面脸都是痛苦的神色。
“去收拾条毛巾拿过来。”
邱徽用袖子给他抹了一把汗,转头吩咐管家去拿毛巾。
“哎,好好。”
管家匆匆带着人进了主卧,帮着邱徽把人安置在床上,正好赶上昏迷中的牧恩刚刚苏醒。
迷药的后劲要牧恩浑身聚不起来劲,正懒散散的靠坐在床头。
外面吵嚷嚷的声音他听到了,刚想下床去看看怎么回事,就见邱徽架着已经没了意识的祝稳走进来。
这时医生也进来了,开始给昏迷的祝稳做检查,邱徽站在旁边说道:“他刚刚说头痛,痛得厉害。”
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祝稳,牧恩感觉到了诡异的熟悉感,这人突然又昏迷了,和前两次一样,那这次醒来的人会是谁?
察觉到牧恩的目光,邱徽转头看他,从他的眼神里,邱徽读懂了他此刻的想法。
邱徽一怔,视线转移到正安稳躺着的祝稳身上,原来时间又到了吗?
“夫人,太太,家主的身体状态很平稳,和前两次一样,是没有任何征兆的突发性眩晕。”
医生如实交代了祝稳目前的身体情况,他们都是知道前两次意外的人,所以对于这次也都无计可施,只能等待祝稳自行苏醒。
“太太,需要联系医院那边吗?”管家将打湿的毛巾递给邱徽。
邱徽拿着毛巾给祝稳擦着额头处渗出的冷汗,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在经历巨大的痛苦后陷入昏睡。
即使是睡着,眉心处仍然微微皱起,不是很踏实。
这是祝稳的身体状况第一次在祝宅显露,前两次的意外都是在他们的别墅里,只有他们三个知道。
“不用,家主最近有点累了,你带人下去吧,叮嘱几句。”
靠在旁边的牧恩适时出声,随意掩饰了几句,祝稳现在不稳定的身体状况不能外传,要是被旁支的那几家知道,兴许会出岔子。
主卧里的外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他们三个。
顺着牧恩盯着他的视线,邱徽摸到自己的衣领处,不用看也知道,刚刚仓惶间衣领没系紧,紫红的勒痕肯定露出来了。
邱徽此地无银般的掩饰了几个动作,又看到他虚弱的靠在床头,懊悔的说道:“对不起,恩恩,是我招惹了司家,才害得你和小澈出了意外。”
“没事。”牧恩倒是也没在意下午的那场劫持,耳后和脸颊上被碎玻璃划出的伤口都被抹了药,微微的刺痛几近无察。
泰然睡着的男人一点苏醒的迹象的也没有,但是清醒的两个人却思绪万千,这次醒来得会是他们熟悉的任何一个还是又是有着更加陌生记忆碎片的他?
邱徽拿着毛巾进了浴室,刚刚慌乱没顾得上,此刻身下堵着的两处穴口内的异物存在感极为明显。
打开淋浴花洒,借着水流的掩盖,邱徽打开自己腰间已经带了将近一天的皮质贞操带,这条定制的刑具严丝合缝的卡在他的胯骨上。
勒出一圈明显的红痕。
邱徽大大岔开腿,将那两根硅胶质地的按摩棒一点点往外抽着,柱身上还不规则的点缀着几个硬粒凸起,这点巧思设计让邱徽吃进了苦头。
“唔嗯”,两根分量十足的柱身往外滑落,穴腔里的嫩肉还生理性不知所谓的讨好挽留,邱徽屈膝蹲坐在地上,任由水流打在后背上炸开落到地面。
借着熟稔的吞吐力道,那两根东西终是抽了出来,被巨物撑开的感觉却迟迟没有消散,两张穴口翕呼间留下了两个淫靡的的小洞。
通体黑色的硅胶按摩棒重重砸在地上,上面满是水哒哒的淫渍,浸得这死物透亮。
邱徽脑海中控制不住的想起以前和这物接触的种种场景,一时间竟耳根通红,像是有人在偷窥一样,赶紧拾起来,借着水流冲洗干净,就收进了洗漱台左边的高处柜子。
咽喉处的紫红勒痕明晃晃的挂着,手腕脚腕处也有些许的痕迹。
要不是祝稳突然的昏迷打断了刚刚的惩罚,邱徽知道自己今天的要承受的要远不止于此。
邱徽头发短,没有吹头发的习惯,有时跟那人一起洗完,会被逮住用呼呼的热风给他走一遍头皮。
他自己洗澡就压根想不起这回事,随手扯条小毛巾,盖在头上,随意擦两下就算完了。
等他用手压着毛巾走出浴室,就看见刚刚还在昏迷的人竟醒了,这时正和牧恩一样靠坐在床头。
“家主,你醒了,头还疼吗?”邱徽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神色急切的关心道。
“我没事,去拿吹风机吹干上床。”祝稳拍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现在没事了。
“那你”,邱徽盯着他,不确定的开口道。
祝稳知道他想问什么,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算是谁?按照你们上次告诉我的,那十五年的记忆还是不完整,但是我现在却有我离开这段时间的记忆。”
说着就摸向邱徽的脖颈,那道紫红色的勒痕经过浴室热气的蒸腾显得更加狰狞。
颈圈侧缘处毛细血管破裂,有星星点点的血痕。
“这段时间?”
邱徽眼里的震惊毫无保留,上一次那个他有记忆共享的情况出现还是在一段时间后才慢慢出现的。
这次竟然直接带着记忆醒来的吗?
那这样的话,除了那十五年的记忆不同之外,这两个人竟然都在记忆共享。
“先去吹头发。”祝稳温热的手掌心摩擦着邱徽的颈部,感受他刚洗完澡皮肤的细腻。
吹风机的呼声在房间里响起,祝稳偏过头看向牧恩,伸手拉起他搭在被面上的手掌。
“我回来了,恩恩。”
祝稳深深地看进他的眼底,专注又沉稳,牧恩悬了一晚上的心在这一刻轻轻落下了。
“嗯。”
十指交扣,虎口处被指肚慢慢摩擦,牧恩整个身体滑进被子里,头枕在祝稳的腰腹处,闭上了眼睛。
邱徽在浴室吹完头发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房间里只剩下床头两侧的壁灯,牧恩整个人蜷缩在祝稳身侧,而他们两个手正十指紧扣放在被面上。
“傻站着干什么?上来。”祝稳掀开自己旁边的被子。
“有没有涂药?”
邱徽刚要抬腿上床的动作被他这句话止住,圆鼓鼓的大眼睛眨了几下。
他接下来的动作竟吓了祝稳一跳,就着双腿岔开的动作往这边一劈,将睡衣带子拉开,艳红的穴口正背光对着祝稳,小声地说道:“你可以给我擦吗?”
微凉的药膏挤在指尖,顺着鼓起的蚌部一点点往里探去,邱徽身下的这处没有一点多余的毛发,手指微微用力,沿着高热的腔壁一点点涂着药膏。
被按摩棒撑了一天的穴腔有点松软,无意识般诱惑的挤压着异物。
等手指拿出来的时候,手掌根部已经沾染了一片淫液。
“转过身,给你涂后边。”拍拍邱徽的臀侧,示意他跪坐起来。
邱徽双手把住床沿,塌腰抬臀,将屁股往后送去。
屁股中间的那个洞看起来比前面那个还要惨,许是只有一圈褶皱保护,弹性恢复起来没那么快,随着呼吸一张一合,露出一个豆大的穴洞。
同样的涂抹动作,借着刚刚前面沾到的淫液做润滑,顺利进了深处,“唔”,忍了好久的闷哼断在唇间。
跪撑着的大腿根微微打着颤,这让祝稳想起了下午在那间调教室内,邱徽在窒息中被送上高潮的瞬间。
那时他的臀腿打着摆子,带动着手腕脚腕上的链条哗哗作响,但就是这样,他的目光依然紧紧跟随着施暴者,眼里只有那人。
“好了,休息吧。”
祝稳利索得抽回手指,将药膏的盖子拧好放回去,给他拉好睡衣袋子。
旁边躺着的牧恩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没睁眼。
正侧躺着闭着眼睛。
其实邱徽早在涂药过程中,就有点后悔自己冲动的之下做出得动作。
将红艳淫靡的穴口送到这人眼前,还主动要他涂药。
虽然跟这人早已裸呈相对多年,但是眼前的这人却又不完全是同一个人。
至少在邱徽看来他不是,况且事实也是如此。
借着昏暗的环境,邱徽藏住了脸上和耳根处的热度,旁边有人伸过手臂给他掖了掖被角。
次日起床后,邱徽先去祝澈房间看了看,这个年纪的孩子心里不记事,在熟悉的环境里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
又赶上周内的时间,还是正常去学校了。
这是祝稳第一次见到自己和邱徽的那个孩子,虽然才八岁,眉目间的轮廓像极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唯一明显随了邱徽的就是上唇处那粒明显的唇珠。
“爹地,我走啦。”祝澈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书包,对着今早上有点怪怪的爹地打招呼。
看他的眼神像是没见过他一样。
“好。”祝稳冲他摆摆手,目送他坐上家里的车出门去学校。
自己有个八岁的孩子,在早上短短一顿饭的时间,祝稳有了具象化的认知。
那孩子养得很好,和当年自己在祝宅时的生活大差不离。
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按部就班的上学,选择祝家需要的专业,国内国外,家族生意,都要接触。
但是这样的话,又怎么会出现如邱徽所说的,自己和他是在军队认识的。
军队祝稳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去那个地方。
祝宅是祝稳记忆中最熟悉的地方,上次醒来的他还没等来得及回祝宅,停留在了倒下的那刻,醒来的得却不是他。
因着邱徽最近在处理集团事务引起的麻烦,在被关进调教室的时候,祝稳给他下了严令,不准他这段时间再去集团露面。
一则为了平息董事会对于他决策失误的异议,二则也是惩罚。
邱徽可以不去,但是祝稳却不能不去,他还是照常去了集团,这次醒来的他,对于处理起集团的事务更加熟稔,再加上这段时间虽然不是他在,但是醒来的他脑子里却有清晰的记忆。
虽然祝稳早已接受了三十五岁的自己精神已经有了疾病,要不然有着不完整记忆的自己也不会出现。
但是他也有最基本的医学常识,现在自己这种人格反复、记忆共享的情况,对于精神来说是一种很严重的消耗。
更何况他清晰的记得,头痛,剧烈的头痛,那个人在经历了巨大的生理性头痛之后,像是暂时的睡了过去,然后自己借着这个空档睁开了眼。
但是下一次昏迷又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又是谁?有规律吗,其实是没有规律的。
牧恩已经带着祝家的医疗团队在处理这件事,该做的的检查和化验,祝稳都走了几遍流程。
但是结果仍一无所获。
邱徽暂时不被允许去集团,有了大把的空余时间待在祝宅,惹得祝澈也打趣他:“爸爸,最近你好闲啊。”
“嗯,最近不用跟着你爹地,多在家待几天。臭小子,看你爸看烦了啊?”
邱徽在厨房料理台边上忙活着,随手拿起一盘莴笋片倒进锅里,溅起一片油花,说道:“躲远点。”
邱徽今天下厨也是因为祝澈早上出门时跟他说想吃他炒得菜了,平日里工作忙,三人也不在祝宅久住,逮着这个功夫,自然是想撒娇。
说到底还是孩子,虽然说在祝宅被照顾得无比妥帖,邱徽他们虽不常住在这里,却也经常回来。
尤其是牧恩,从祝澈出生以来,他在家的时间最长,对祝澈的照看也最多。
当年祝澈出生时是早产,自己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顺产,所以是将孩子剖出来的。
那时候祝家不太安稳,祝稳和邱徽忙着对内对外得处理,照看祝澈自然落在了牧恩身上。
邱徽记得,自从牧恩和祝稳结婚后,身上那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越来越淡。
消毒水的味道可以说是祝稳此生最厌恶的东西之一,曾经在军队里的时候,邱徽清晰的记得,祝稳有次出任务命悬一线,昏迷了几天,但是当他脸上还扣着氧气面罩在重症病房醒来的时候,第一句话竟是要出院。
后来他才知道,祝稳在他父亲去世的那天,闻过得消毒水味一直是他的心病,悲伤具象化到了味道。
炒好了几盘菜端到饭厅,是祝澈点得菜单,邱徽有两个菜还是边看教学视频边做得,成品倒也像是那么一回事。
已经联系了祝稳和牧恩,这两人最近一个在集团忙着,另一个去了祝家的医院,有时候回来都后半夜了。
今天赶上周五,明后天是公休日,邱徽让他们早点回家,陪小澈吃顿饭。
他们俩倒是前后脚得回来了,但是牧恩的脸色尤其不好,眼底熬出得红血丝明晃晃的挂着。
吃饭得时候精神也不太好,心事重重的样子。
吃完饭后有佣人来收拾,祝稳说要带祝澈去游戏室打几局游戏,然后带着明显怔楞的祝澈就走了。
“阿徽,去书房谈谈吧,我想给你看点东西。”
牧恩手扶额头捏了捏眉心,郑重对邱徽说道。
进了书房,两人分坐在沙发的两侧,牧恩从文件袋里拿出几份报告。
“阿徽,连续的昏迷已经对他的神经造成了不可逆的消耗损伤。”
看着报告上复杂的脑波成像,邱徽看不懂,但是他能听懂牧恩的话:“那怎么办?”
像是决心一般,牧恩斟酌的开口道:“只能留一个,让另一个不再出现,也就是强制性消灭多余人格。”
“留一个?!”
邱徽不自觉加大了音量,他突然起身,手里攥紧了那几份报告,声音有点发闷。
“对,留一个。”牧恩抬头直视他,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两人坐在静谧的书房里相顾无言,尽管是看不懂那一张张实验报告单,邱徽还是神经质地翻看着,眉心紧紧皱着。
留一个,那留哪一个?
这是现在最大的困局。
“他已经知道了。”邱徽挺直的脊背一点点佝偻下去,双臂的肘关节撑在膝盖上。
手里的报告单被他用力攥出一道道褶皱。
邱徽这句话对牧恩说得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是,我已经告诉他了。”牧恩温润平缓的说道。
“那你是要判他死刑吗?!”邱徽猛然起身,将手里的一摞纸张砸向牧恩,花白的a4纸张散落在牧恩周身。
邱徽被他的态度彻底激怒,他们两个嘴里的“他”完全不是一个人。
就在这时,书房被敲了几下,有人拧着门把手从外面进来了。
进来的人正是他们谈论的主角。
看到他的那一刻,邱徽突然觉得眼底一酸,喉间像是堵上了什么东西,忙转过头瞥另一边。
“恩恩,你先回房休息。”
祝稳扫了一眼地上凌乱的纸张,再看看两人的神色,就知道他俩谈得不是很愉快。
听他这么说,牧恩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起身就出去了。
随手将沙发上散落的纸张拂到地上,祝稳坐下了,静静地抬头看着矗直站在自己面前的邱徽。
虽然邱徽的视线并没有回看他。
还是邱徽率先无法忍受这种沉默的气氛,刚想抬腿离开就被人拉住手腕。
“阿徽,你对他说我不记得你,我不想否认,这个确实是事实。”
手腕被紧紧拉住,宽厚温热的手掌心紧贴着腕部的筋脉,熟悉的触感,让邱徽再也迈不动腿。
任由他拉住。
但是颈部仍侧向一边,不回头看他。
祝稳也不强求,只是开口说道:“我曾经梦到过很多画面,有汽车爆炸,有人声嘶力竭地让我离开,还有我和牧恩结婚的场景,以及在婚礼上亲吻地却是你。”
“这些都是二十岁的我不曾经历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在我的梦里也都是一些片段。”
“但是却也是我二十岁以后确实发生的事情,最近我也越来越多地梦到我在军队里的画面,你开始频繁地出现。”
听他说到这里,邱徽不由得整个身体绷紧了,握住他手腕的祝稳也觉察到了。
“阿徽,其实不管是牧恩还是你,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当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你们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说实话,我当时真的以为在做梦。”
“但是这个梦真的太真实了,真实的你们,真实的一切,后来就是这次,再次当我来到你们面前,脑海里却有这段时间的记忆,也就是我离开后他在的记忆。”
“我也不懂,那个我怎么会变成那样,真的很陌生,不管是处事风格还是做人,都变了很多。”
“阿徽,真的很不对不起啊,对你和恩恩我很抱歉,替那个我向你们道歉,我知道,他肯定从来没说过这几个字。”
说到这里,祝稳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神色,也是发自内心对自己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