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院,陈自鸣刚走到马路上,这里比较偏僻,没什么车辆,空气清醒又安宁,阳光是那样美好,暖洋洋的,洒在他唇边的微笑上。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轻松又惬意。
就是这时,一道仿佛许久没听见的声音响起。
“我要走了。”
有没有人爱你14
陈自鸣脚步一顿。
声音停得很突兀,没了脚步声,耳边就只剩下风声树叶声还有那仿佛有另一重的心跳声。
陈自鸣揪住路边一片树叶,锋利的叶片在他掌心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滚烫的温度让它从里到外开始燃烧,最后成了片片残骸,散落在地上。
“……什么时候?”陈自鸣声音勉强维持着镇定。
“马上。”比起他的伪装,南星却是真平静。
看着陈自鸣成功摆脱一切,从此不必再受牵挂和束缚,南星便仿佛放下了一切,从前束缚他的,令他耿耿于怀的,都消失了。
“可是……”
“可是……”
陈自鸣绞尽脑汁,似乎想找出一条南星不能走的理由。
半晌,他才缓缓吐了口气道:“你说给我的故事,还没讲完。”
南星轻轻笑了一下,也不介意,陈自鸣想听,那他就讲完。
“学会反抗,好像整个世界开了一道门,门外是更大更广的世界。”
“他推啊推,推了很久。”
“和你不一样,他从小生活就被演戏占据,绝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剧组里,离开了剧组,离开了戏,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从前没拥有过,没尝试过的东西,哪怕拿到人面前,对方也不知道怎么做,怎么得到。
他从小都不是一个普通孩子,长大了,他也学不会做普通人。
他喜欢演戏,喜欢演戏给他带来的荣光,喜欢别人喜爱他的目光。
“但在那件事情后,他被秘密封杀。”
“从前雪花般撒来的剧本现在也如雪花一样消失不见,曾经的朋友,前辈,甚至是资本,也都对他视而不见,他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粉丝们还在翘首以盼等着他回来,没有人记得他。”
陈自鸣忍住了差点说出口话,他到底经历不如南星多,没他那么能沉得住气,若是他自己,忍一忍倒还行,可对象换成南星,他便难以忍受。
“当一个人生活在天堂时,那他的世界会一片祥和美好,当他生活在人间,他的世界会仿佛寻常,当他有朝一日落到了地狱,那这世间的丑恶和真相就会对他敞开大门。”
“之后,像上次那种人便层出不穷,仿佛一块唐僧肉被解了禁,香气四溢,谁都想尝尝味道。”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看中它的人越多,竞争也就更激烈,反而给了他生存的空隙。”
“变化是从一次一点也不特别的意外开始,像最开始的那件事重现,那一次,他下手格外狠,无意识中,带上了他上一个角色的疯劲。”
是的,角色。
南星演过很多角色,他自己都数不过来,那么多角色都很优秀,但总有一些最为出彩的,非常有代表性的。
那是南星被封杀之前最后一部电影,他在里面饰演一个赌徒。
他的一生都在赌,出生时,父母说儿子就养女儿就溺死,结果他是儿子,从那时开始,他的一生就被赌围绕。
靠着赌和拼,他一路从小混混到那时一方霸主。
他有一股敢于赌上一切的疯劲,面对敌人,自己可以死,对方决不能活。
心情好时,他可以帮老人背冰箱上楼梯,心情不好时,路边死了人他也能若无其事地踩着对方的鲜血继续走。
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亦正亦邪,视律法和道德如无物的人,却偏偏受到了观众和粉丝的喜爱。
许多人像电影里角色的手下一样,对他崇拜,为他疯狂。
南星不否认在文学作品里,这样的人设很吸引人,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在现实中也有人喜欢。
后来他知道了,因为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属于一类人,同类之中,当然不会因为种族不同而害怕,只会为他的强大和魅力而疯狂。
当他顶着一张不耐烦的脸,将一个满脸是血的猪头踩在脚下,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试试,是你叫的人快一点,还是我的叉子快一点。”
不锈钢叉子抵着他的喉咙,隐约有鲜血渗出。
南星很烦,真的很烦,他已经习惯到无法对被觊觎这件事产生害怕的情绪。
演戏多年,从小被灌输为艺术献身这种思想,他从来就不觉得身体的清白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身边来来往往认识的那些圈内人,也从没和他说过这类话。
他厌恶的是这种被明码标价被强取豪夺被强迫的行为。
那些人将他当成货物买卖,当成物品争抢,就是没把他当成人。
南星也不怪谁,毕竟他从前也没怎么吧自己当人。
但是他真的很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