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各有各的画风,苏云习以为常地招呼:“差不多,就这么走吧,别让大师等急了。”
多年前去找大师得偶遇,现在大师可能是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加上为了生活,是固定时间去无名茶馆,想请大师帮忙,只要排队就行。
苏云提前在无名茶馆约了位置,而且说明是要见大师的,茶馆那边就给安排了时间。
无名茶馆位于城区中心,属于寸土寸金的地方,刚开的时候苏云的同学们就猜测,到底是哪家的二代为了应付长辈开了这么家茶馆——二代们对创业也有鄙视链,认为做行业龙头是最强的,其次是去开荒,最差的就随便开个会所、酒吧、茶馆,标榜高端,其实就是二代圈里互相送钱玩。
不过讨论多年都没找出无名茶馆的老板是谁,只有个挂名的老板,是个职业经理人,从这种配置上看,确实无名,最开始让大家愿意去逛逛还是因为那个听说很准的大师。
苏云在路上又睡了一觉,进城后被各种喇叭声吵醒,在城郊久了,现在进城都忍不住感慨一句“大城市就是繁华热闹”。
保姆车缓缓停在无名茶馆附近的地下停车场里,众人下车乘坐电梯可以直接到无名茶馆门口。
茶馆讲究一个“静”字,无论是多火爆的客人,在茶馆里都会忍住自己的脾气,是以,从电梯门打开后,被折磨了耳朵许久的苏云总算觉得舒服不少。
按照计划,苏云开了两个包厢,一个是她去约大师的,剩下的员工们自己吃一桌,回头事了,再电话联系就好。
苏云进包厢前跟员工们说:“放心吃,吃不完可以打包,我把单子上的都点了一遍,大师傅,你任重而道远啊!”
烧饭师傅顿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十分重,他严肃点头:“放心吧馆长,我一定都吃个遍!”
对于烧饭师傅的本事,苏云有信心,她挥挥手就进了自己的包厢,此时大师还没来,她就只让人上了一壶水果茶,后续的东西,可以等大师来了再说。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苏云算好了时间让大家吃饭,所以是中午一点半到的,他们可以先吃一顿再跟大师谈话,不过苏云担心大师也会提前到,就干脆让员工们先吃,她这边谈好了再跟大师吃一顿也是一样的。
当然,如果跟大师谈得不愉快,那她会把大师送走,接着去另外一个包厢跟员工一块吃。
无名茶馆的水果茶不如烧饭师傅泡的,苏云喝了点就不想喝了,开始呆坐着怀念烧饭师傅的手艺,还有每天下午都不一样的下午茶。
两点十分,大师到了,果然是提前到的。
服务生带着大师过来又恭敬地退出去,留下包厢里的两人互相打量。
大师看起来三十岁上下,是个儒雅温和的男人,留着长发在头顶梳了个发髻,一如多数的道士一般,并不是所有道士都会像林琅那样以为下山就要剪掉头发融入社会。
而大师主要看苏云的面相,打眼就先算了个大概的命盘,顿时有点怀疑自己的技术,可是他看面相这么多年,不应该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失手。
苏云看到大师穿的是青色道袍,青色道袍是道教的一种高级道袍,代表没有徒子徒孙或者没有未授职,但具有非常高的灵性,简单点说就是有能力、不在道观干活,自己在外头单干,等到继承道观或者有徒弟后,就可以凭借自己的修行积累换黄袍。
道教中的道袍颜色象征意义有许多,平日里如非重要场合,基本都是穿常见的黑色道袍,今天大师来约课,穿青色道袍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有本事,而当初林琅穿紫色的道袍来,是证明自己的讲师资格、有较高的资历跟官职,也就是一观之主的身份和他绝对能打的修为。
大师先一步打破沉默,走到苏云对面的位置坐下,给苏云行了一个见面礼:“苏小姐,久仰大名。”
闻言,苏云挑起眉头:“哦?看来我在二代圈子里,依旧是无法超越的传说,连大师这般常年失踪的人都知道。”
“……”大师被噎了一下,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苏小姐说笑了,贫道姓车,车绪鸣,轿车的车,思绪的绪,鸟鸣的鸣,苏小姐今日,不妨有话直说。”
“车道长爽快,既然道长认识我,那我就不自我介绍了,这次约道长,就两件事,我们先说第一件,十年前,道长给一个女高中生算了一卦,给了她一张五万块的黄符,可还记得?”苏云开门见山地问。
车绪鸣微微皱起眉头,思索了好半晌,恍然想起:“苏小姐说的是那个叫莫青桃的小姑娘?”
一直没想起来桃花妹叫什么名字的苏云猛一听见,倒是想起了不少关于她的记忆。
正如之前苏云跟乌瑜说的,她跟莫青桃没什么交集,除了是同班同学,她们俩连话都说不到一起,往常最多的交流就是莫青桃讨好地来问要不要一起吃饭、一起做早操、一起去……总之,在苏云这里,她是个过分透明的女孩儿。
明明家世很好,却十分自卑内向,从前苏云年轻气盛,搞不懂就不去管,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对方可怜。
如果她能在一个更温柔的环境中长大、遇见的都是些差不多脾气的孩子,大概就不会遇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苏云恍惚了一下,点头:“是她,我偶然想起来,当年,她在这里找大师算过一卦,怎么说呢,我倒是想听听大师对这一卦和莫青桃命格的见解。”
车绪鸣顿了顿:“原来是认识的同学啊,关于当初给她算的那一卦,我是实话实说,她命中犯桃花劫,而且是避不过去的,她现在的丈夫总能算计到她,命中注定的事,就算当初苏小姐你心狠一些,没去救人,她也会遇上别的男人,然后被害得家破人亡。”
这就是命中注定,一定会出现的桃花劫、家庭一定会因为她支离破碎。
一个人什么样的性格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莫青桃,她这辈子都没有一个恩爱丈夫,除非把她脑子换了,不然她就是会让男人骗到倾家荡产。
苏云听得一阵无语:“你怎么不说自己学艺不精呢?”
什么不能改变,不过是本事没到家,或者不想赌才这么说,当然,非亲非故的话,苏云肯定也这么说,只是莫青桃有钱,只要车绪鸣说了,她肯定会给的,哪怕百来万。
桃花劫说难破是难破,却也不是没有办法——做破财局就可以。
但凡车绪鸣当初提前给莫青桃做了破财局,就不至于三年后莫青桃被自己的丈夫坑到破财,那时候她的桃花劫是破了,问题是人也快被坑死了。
自古钱色不分家,就算是劫难也一样,桃花劫一定会导致破财,如果先破财了,就可以反过来破桃花劫,钱可以再赚,桃花却只能钱来破,大不了先花钱破了桃花,回头继续赚钱,总比因为桃花直接把此生所有财都破了要好。
车绪鸣被苏云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投降一般说:“是,那时候我确实初出茅庐,称得上是学艺不精,我也跟她说了,她那样的命格,我但凡看见,都不会管的,是她哀求我说真的想算,我就只能给她算了,这等桃花劫,轻则破财重则丧命,还是很多条命,我要是给她破了,我自己也要受影响的。”
世界上只有真圣母对这种事无所谓,普通人都会趋利避害,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就像莫青桃家出事后流落街头,甚至没人愿意收留她一样。
你可以倒霉、落魄,但你不能因为一个男人落魄。
过去没有恋爱脑、挖野菜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对莫青桃这样的人生唯一的名词就是道家归类的“桃花劫”,命犯桃花,赔进去一大家子人,谁不害怕啊?
“她人生里唯一一次强求大概就是让你给她算一次命,问问怎么办,偏偏碰上的是学艺不精的时候,晚几年,你都能想办法给她破了,无非要价高一些,那按照你当初算的内容,她是在生产后死亡吗?”苏云知道责怪不了车绪鸣,只是她听了那样的故事结局,想找人抱怨而已。
车绪鸣叹了口气:“你道术不错,不过大概也记不清她的脸了,才算不到生死,确实,她没死,到现在也还活着,不过……她出家了。”
在国内的语言体系里,出家可以说是剃度当尼姑,也可以说是进道观当道徒修行,一般来说,去大的寺当尼姑修行肯定蛮辛苦,因为佛家的规矩跟道家不一样,佛家修什么是按照寺内部的规矩来的,碰上当苦行僧的,就是一辈子辛苦。
至于道家,讲究随心所欲,主要是自力更生跟清修,只有全真受佛家影响,规矩恁多,不然当道士除了要上课学很多东西,其实还是蛮逍遥的。
苏云觉得,这个选择对莫青桃来说,其实不错,便问:“当尼姑还是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