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夫人神色悽楚,怔怔道:「那程姎在外祖家里大,也是没有父母在身边。」
万萋萋不防尹夫人这种反应,愣了下,才道:「没错!」
萧夫人见此情形,转头掩袖而泣:「都是我的不是,当初我若不将少商留下,就不会这样了……」少商暗赞萧主任好演技,能软能硬,能屈能伸,上得点将台,下得戏文台。
这时,尹夫人反倒镇定了,向萧夫人端正的行了一个礼,说话有条有理:「此事是我教女不严,你放心,我必会给两个孩儿一个交代。你我两家今日结交,意气相投,来日方长,妹妹不好这时离席,叫人看了笑话,不如先差人将少商送回家去休养。」
萧夫人何等机警,立刻看出尹夫人神色异样,必是另有隐情,但涉及人家家事,她也不好多做纠缠,当下领了女儿便出去。
万萋萋担心未来的把子会破相,撇下母亲跟了出去,嘴里还叨叨着『我家有上好的金创药,我这就叫人回家去取』。
看她们离开,尹夫人一个踉跄,跌倒在枰上,泪水滚滚而下,神色凄凉难言。
尹氏大惊失色,她与嫡母感情甚好,连忙跪倒在尹夫人跟前,焦急的连声追问『阿母,阿母你怎么了』。
尹夫人捂着锦帕哭泣不言。
只有万夫人知其过往,上前柔声道:「阿妧,过去了,都过去了,你……你如今阖家美满,也做大母了,伯父伯母泉下有知,一定…一定…」说着,她也掩袖轻泣起来。
尹夫人拭去泪水,走到呆若木鸡的女儿跟前,扬手『啪』的就是重重的一个耳光。尹姁娥脸上迅速红起一片,可见尹夫人用力之大。
「阿母!」
「阿妧!」
——尹氏和万夫人同时惊呼。
尹姁娥被打傻了。她自出生以来,父母娇宠,兄姊疼爱,别说责打,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这下生平头一遭吃了耳光,连哭都哭不出来。
尹夫人瞪着女儿,冷冷道:「我也是自幼无父无母,十二岁之前没读过几卷书,不识得几个字,我也是粗鄙不堪,不配为汝母!你以后别认我了,我不敢当!」
泪眼朦胧中,尹夫人想起自己也曾如女儿一般生在福窝里,阖家美满,谁知一朝遭人陷害,弄的家破人亡。她更是眼睁睁看着父兄被斩于宛市,母亲拼着一口气将她藏匿在万家,不多久也过世了。
因小小年纪受了大刺激,她一连数年都痴痴傻傻,幸亏万夫人如亲姊般悉心照料开解,十岁那年她终于清醒过来。后来局势变化,仇家也遭了报应,万夫人的父亲这才敢把她领出来,送到远方叔父家中。
叔父叔母都是慈爱之人,视她如己出。可哪怕如此,夜半被窝里,小小的她依旧凄凉惶惑,思念父母,更别说欺凌她的女孩们不知多少次的讥笑她『无父无母没有教养』。
尹氏和尹姁娥从未听过此事,一时都待了。
那边厢,尹大人正在前面宴客,听仆妇传道妻子痛哭不止,卧床不能起身,连忙回房去看,知道其中缘故后,二话不说也给了么女一个响亮的耳光,先骂了一通『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云云,接下来再是一通训斥,手板,罚抄……只差没跪祠堂了。
顺风顺水活了十五载的尹姁娥小姑娘,这下一气把所有责罚都领全了。
与凄风苦雨的尹姁娥相比,少商这里简直和风细雨。
回到程府后,阿苎见她一头一脸的伤,心痛的不行,默默流了一脸盆的泪水,谁知给少商换下脏破的衣裳时,又发现她衣裳之下甚少伤处,细嫩的肌肤几乎完好无瑕。
「我早说了,这些伤不碍事的,我心里有数。」少商笑眯眯的拍拍阿苎的肩。
——技术!关键是技术!那姓尹的小娘皮乍看不严重,可少商知道自己是下了狠手的,哪怕这个身子力气不大,也得叫那尹姁娥坐卧不适,吃啥不香。
尤其是她在尹姁娥腿上踹的那一脚,腰上掐的那几把,前者走的是少林派浑厚圆融的路数,后者循的是武当派清风拂面的精髓,技术含量简直破表,姓尹的小娘皮至少得疼三天,少疼一天,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少商知道萧夫人回来后还有一场硬仗等着自己,梳洗完毕,加上蔬肉丰美的午膳,就赶紧上榻歇息。抱着被子喷香的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已见日头偏西,才知道程家众人已如数回府。果不其然,阿苎忧心忡忡的说萧夫人叫她一醒来就去九骓堂。
少商先拿出那面二哥程颂刚送来的小靶镜,左照右照,对着镜中那隻玲珑可爱的猪头啧啧称讚,觉得自己这回控制的真是好极了,就要这种效果。
这下她更加胸有成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