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2/2)

郁晚脱下外衣,底下是可融于夜色的夜行衣,再蒙上面,包得严严实实,只留出眼睛视物。

她点脚掠上屋脊,朝钟府主屋浮跃而去。

钟府护卫松散,多是聊胜于无壮个场面,远不及闵府的武仆,她这一路畅通无阻,稳稳当当落脚,悄声揭开一方青瓦。

屋里灯烛通明,有个肚肥腰圆的中年男子正伸着两臂让丫鬟给他更衣,许是今日过寿,他面带红光,穿戴喜庆。

“老爷,妥当了。”丫鬟道。

钟安署站在铜镜前转几个身,颇满意地理一理衣袖,“下去领赏。”

丫鬟退下,小厮又进门请人,“老爷,宾客来了大半了。”

“出去见客。”

钟安署神气自得往前厅去,后头缀着三两人跟着,他正想着今日收礼颇丰,心上高兴,方绕过廊柱,眼前尚未看分明,倏地一前一后同时袭来两道疾风,破空声起,他肩头箍上只铁钳般的手将他重重往后一拽。

“锵!”

刀刃相割,尖声刺得人牙酸。

钟安署连连踉跄,撞着那两个小厮一道砸在地上,姿态狼狈,但好在命还在。

他爬起身将两个小厮推到自己身前挡着,心里发凉也发怒,狐假虎威指着郁晚叫嚣:“还真是没完没了了!不过文三家的儿子死在他生辰当日,便年年来我这里闹上一回!你当本官吃素的!做这买命的行当,老子让你有命赚钱没命花!”

郁晚直直瞪着面前的人,尚错愕于符松蒙为何在此处,一听钟安署的话,心下骤然生怒。

原来这并非雇主头一回买凶杀人,还特意挑着这般特殊的日子,钟安署自然早有防备,可这等要事竟未提前告知她,不拿她的性命与安危当回事,当真不厚道!

郁晚在心里狠狠啐雇主一口,手上施力一抵,对峙两方拉开距离。

符松蒙一瞬不瞬盯着郁晚的眼睛,看得她生出几分心虚,他先前见过她这幅打扮,又是极为机敏之人,大抵是认出她了。

可他不是州衙的人?难不成又遭贬,来浮阳县当衙役?

不对,按钟安署方才的话,他该是特意找了高手在这一日防着雇主的刺杀,大抵是符松蒙接了份外快,州衙那等铁饭碗,想来俸禄不多。

经方才这一遭,有符松蒙在前挡着,钟安署带着剩下两个小厮连滚带爬,口中嚎叫着唤人支援。

郁晚不与符松蒙多纠缠,施出轻功绕开人直直朝钟安署追过去。

可惜符松蒙不亏是上过战场的将军,功夫与那些假把式、三脚猫功夫的普通院仆不同,一路追得极紧,灵活度与力道俱佳,铁刀破空声凌厉,郁晚回回擦着身险险避过。

“见好就收。”她粗声喝一句。

几回纠缠,她皆是只防不攻,可眼下钟安署都快跑出后院,人越多行事便越难。

符松蒙未料到她张口是男子的声音,怔愣一瞬,立时反应过来为何之前州衙办案全无线索,那冯良志的夫人说凶手是个男子,全然误导了人。

便是这迟缓的一瞬,于高手已然足够,郁晚顷刻旋身朝钟安署掠去,一脚踹开他碍事的两小厮,匕首刺向他的咽喉。

钟安署反应不及,眼珠暴突,直楞楞僵在原地等死。

“咻——”

符松蒙身法远比普通武夫凌厉,未及刀尖触及钟安署,身后刀风已砍下来,若不抵挡,足以削去郁晚半边身体。

“锵!”两兵相接磨出火星。

匕首对上铁刀,势头上便弱了一头,全靠郁晚以内力支撑。

符松蒙满脸煞气,那铁刀带着千钧之力压向郁晚的身子,势要取她性命,“果然是你。”

郁晚面色不改,全力化开那一刀的力道。突然,她撤开一只手,防御减弱,刀刃瞬间割进她的身子,逼出她一声痛哼,连连后退。

符松蒙乘胜追击,压着刀背让刀刃割得更深。

哗楞一声脆响,瞬息间银光闪过,符松蒙眉间一跳,可已全然避不及,如蛇般灵活的软剑缠绕上他的咽喉,剑刃割破肌肤,只消再用上一分力便能使他鲜血溅地。他未想到这女子身手这般好,也未想到她双手皆能使兵器。

郁晚再不掩着原本声音,冰冷道:“我不杀你,好自为之。”

廊下院仆与县衙纷至沓来,呼呼喝喝,钟安署回了神,拔腿便往那方跑。

郁晚眉间紧蹙,千钧一发之际,她撤了抵挡铁刀的匕首,抡手朝钟安署掷过去,“哧”地两声血水溅起,一道惨叫,一道闷哼。

万幸,匕首不偏不倚扎穿钟安署的喉咙;可同时,符松蒙竟不惧颈间的软剑威胁加重力道,刀刃深深割进郁晚的肩膀,鲜血如瀑,腥气扑鼻,瞬间浸湿半边身子。

郁晚眼里嗜血,手上的软剑顷刻又勒进血肉几分,“不识好歹!”

符松蒙瞳孔紧缩,一时冲动,他大抵要命丧今日。

郁晚手上紧得发颤,极力压制自己的杀意,以前因符松蒙的过往对他心生几分动容,现下她更下不去手。

他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若十多年前是征战沙场的将军,打的自然是与边北的仗,而那祸端大抵是由她爹娘引起。

她心下有愧。

郁晚眉间一凛,抬腿狠狠将人踹开,铁刀拔出,又是一阵血水声响。软剑盘回腰间,她捂着伤处,恨恨瞪符松蒙一眼,一点脚掠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