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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还是不开心。

虽然他嘴角总挂着温润的弧度,饶有兴致地欣赏金銮殿前的飞溅的鲜血,可虞灵犀就是能看出来,他不开心。

他去狱中折腾薛岑,听薛岑破口大骂,一副无所谓的悠闲。

世上骂他咒他,想杀他的人那么多,不在乎多一个薛岑。

可他不杀薛岑,他说死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能便宜了姓薛的。

“薛公子若是死了,这世间便再无人记得……”

话才说了一半,宁殷便抿紧了薄唇。

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转,刺向虞灵犀飘荡的方向。

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虞灵犀仍怵然一颤。

浑身冷汗,从梦中惊醒过来。

虞灵犀睁眼看着帐顶的银丝团花,梦中的血腥画面挥之不去。

胸中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透不过气来。她为自己昨晚那一瞬的心软而感到羞耻。

那人眼下再可怜,也抵消不了他将来的满身杀孽。

可怜他,谁又来可怜前世孤魂野鬼的自己呢?

想到此间种种,虞灵犀丢了怀中的枕头,愤愤将身一翻。

不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算帐

“得想办法了此心结,出了这口恶气。”

虞灵犀打定主意。

宁殷这个心头之患若不解决,必将成为她的执念,夜夜噩梦缠身,魂魄难安。

窗外天色微明,纱灯暖光昏暗。

横竖睡不着了,虞灵犀索性披衣下榻,朝掌心呵了口气暖手,捻起上等羊毫笔。

她将鬓边披散的丝丝墨发往耳后一别,认真思索片刻,便行云流水落笔。

既是要算自己和宁殷的破烂帐,便须公平理智,不放过他一件罪行,但也绝不占他一分便宜。

宁殷白天吓她,夜里欺负她。

可他在衣食住行上不曾苛待她,给的都是不输皇宫的最高规格的待遇。

宁殷灭了姨父满门,将虞氏旁支族人尽数流放。

可姨父一家有负母亲临终托孤,将她当做礼物随意送出,贪墨敛财、利欲熏心也都是事实;虞灵犀母女最落魄的时候,虞氏旁支无一向她们伸出援手,她亦没理由为他们伸冤。

虞灵犀掂量许久,顿笔,笔尖在宣纸上洇出一团墨色。

连连写了好几条,却发现曾以为罄竹难书、罪不可恕的男人,待她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恨至极。

说恨,罪不至死;说怨,怨愤难消。

前世宁殷曾嗤笑她:“你还真是大善人,可世上最难做的就是善人,背负那样多的束缚,活得倒不如我这个恶人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