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姚幼清身上,没人看到他被打晕,直到姚幼清被带走,他身边的宫人才故作惊慌地道:「姚太傅被秦王妃气晕了!」
魏弛因突发的变故面色铁青,若非这是在朝堂之上,刚才可能就要衝过去掐死姚幼清了。
内侍的话让他回过神来,敛去脸上阴鸷的神情,沉声道:「带太傅下去医治。」
宫人应诺,将姚钰芝带了下去,他那几个心腹在斥责姚幼清血口喷人之后就说应该将她赐死,免得她再口出恶言,污蔑当今天子。
可姚幼清毕竟是姚钰芝的女儿,姚钰芝又是三朝元老,素有贤名,朝中不少人或是他的门生或是他的同年,与他关係甚笃,知道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且对其极其疼爱,便还是冒着触怒魏弛的风险开口道:「事情尚未查清便赐死秦王妃,只怕不妥。」
「这有什么可查的?周大人难不成信了那秦王妃的鬼话,觉得是陛下与南……」
那人说到一半察觉后面的话不便出口,舌头拐了个弯,道:「觉得是陛下逼迫秦王妃来的吗?」
如果承认了这个,那就是相信了姚幼清是从大金南燕绕道而来,也就意味着相信了魏弛与敌国有所勾结,那可就不仅仅是触怒他那么简单了。
替姚幼清说话的是一个老臣,魏弛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圈殿中其他人,解释道:「朕从未逼迫过秦王妃,是她自己派人来告诉朕说要来京城作证,指证秦王拥兵自重,擅离封地。」
「朕得知时她已经离开朔州了,未免她被秦王发现,遇到什么危险,朕这才派人去迎了迎,在鳞州接到了她。至于在那之前她是怎么过来的,朕并不清楚。」
为了让朝臣相信她是自愿来的,他甚至没有提前将她接入宫中,而是等她甫一入京,就立刻让人将她带到了朝堂之上,就是为了证明他并未与她私下见面,也并未指使她什么。
不想她却当着众人的面反咬了他一口!
那老臣并未因他的话而退回去,站在原地继续道:「秦王妃方才所说确实匪夷所思,令人难以信服,但有一点她说的确实没错。」
「她一介女流,无兵无权,是不可能凭一己之力瞒着秦王来到京城的。」
「陛下既然没有威胁她,那就更应查清在鳞州之前是谁一路护送她,是谁助她平安抵达,如此才能证明她是胡言乱语,届时再定罪也不迟。」
「倘若现在就急着将她杀了,她刚才所说的谬言传了出去,那岂不让人误会陛下是要杀人灭口?到时候人都已经死了,陛下百口莫辩,反倒让秦王钻了空子啊!」
这话说的似乎有理,但魏弛和他的心腹都知道姚幼清说的每一句话都属实,确实是他威胁逼迫她前来作证的,便是他们一路行踪隐藏的再好,有心人真要查的话也没准会查出些什么,万一最后露出端倪让人察觉,那局面就更难收拾了。
「周大人真是说笑!既是谬言,又怎么会有人相信?」
「没错!秦王妃这种当朝污蔑陛下的人,就该立刻诛杀!不然以后人人效仿,谁都来污蔑陛下几句,陛下非但不能杀她还要自证,那朝堂岂不乱了套?」
朝会上的争论持续很久,守在偏殿外的宫人听闻之后摇了摇头。
「说再多都没用,以咱们陛下那个脾气,下了朝必定就要了秦王妃的命,不然难解他心头之恨啊。」
一旁的小内侍皱眉道:「也不一定吧?秦王妃毕竟是姚太傅的女儿,而且还跟咱们陛下有旧,说不定……」
他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这才挤眉弄眼道:「说不定表面上对外宣称她死了,然后暗中收了她呢。」
「呸!」
那宫人啐了一声。
「以前还有可能,如今她犯下这样的错,陛下哪还顾得上这些?你当谁都跟你似的心这么大呢?」
小内侍忙连声应是,又小声嘀咕道:「姚太傅可真是够倒楣的,辛苦一辈子,到来头妻儿全死了,唯一的女儿不仅不争气,还要连累他也丢了性命,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宫人嗤了一声,斜睨他一眼。
「秦王妃是秦王妃,姚太傅是姚太傅。就算秦王妃犯下大错,陛下也不会因此牵连他的,不然岂不更落人话柄,让人觉得他是要赶尽杀绝?你没见刚才姚太傅晕了陛下还派太医给他诊治吗?」
姚钰芝为人中正,对朝廷忠心耿耿,说他的女儿背叛朝廷会有人信,说他背叛朝廷那是绝对没人相信的。
何况秦王妃嫁到上川没多久他就辞了官,早已不管朝事了,他若真有心要襄助秦王,那就应该保住自己的官职,在朝中站稳脚跟才是。
一个效忠皇室数十年,已经辞了官的三朝元老,先帝钦点的太子太傅,因他女儿的几句无稽之言就把他也杀了,那大家反倒更相信他女儿说的是真的了。
越是这时候,越要善待他,如此众人才会相信陛下行的正坐得端,杀秦王妃只是因她口出恶言,污蔑天子,并不是为了杀人灭口。
小内侍恍然地点了点头,之后眉头却皱的更紧。
「可是……姚太傅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若是秦王妃死了,他还能活?」
宫人微怔,旋即微微颔首,眼珠轻转,暗自思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