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本应远在另一个城市出差的宋知遇,在凌晨按响了他的门铃。
“东西给我。”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
更深露重,他双眼里全是血丝,额头的青筋隐隐跳动,眸色如同深渊,酝酿着狂风暴雨。
许恒心惊,却硬着头皮坚持:“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你也应该放下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宋知遇抿着唇,面色越发阴沉可怕,仿佛染上毒瘾的瘾君子被人抢走了罂粟,“再说一次,东西给我。”
“许恒,你别逼我动手。”
许恒被他这句话给激怒,抬手就给了他一拳。
宋知遇没有防备,拳头落在他左侧脸颊,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嘴里冒出一丝血腥气。
“宋知遇,她已经走了,你明不明白?你这样做除了让自己更加痛苦,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许恒希望这一拳能将他打醒,可是并没有。
宋知遇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顽固得让人生气:“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许恒咬了咬牙,和他扭打在一起。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打架,都学过空手道,也在道场里较量过,他并不是宋知遇的对手。
二十分钟后,许恒捂着肚子瘫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自己屋子里翻箱倒柜。
幸好那天万宜带着清清回了娘家,否则小孩儿得被宋知遇的模样吓哭。
最后宋知遇在书房的抽屉里找到了文件袋,出门前说了句丢下一句“对不起”。
许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讥讽道:“她要是看到你这副鬼样子,还能认识你吗?”
宋知遇脊背僵直,攥着文件袋的手泛白,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许恒家。
自那以后,许恒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曾经我以为是。”许恒点燃烟,吸了一口,“现在,不知道。”
许恒没想到宋知遇会在一段感情里陷得这么深。
又或者说,他低估了宋知遇对沉来寻的爱。
周遥说:“难道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吗?”
许恒睨了她一眼:“你想做什么?”
周遥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得去找一趟沉来寻。”
“找她?”许恒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呢?让他们两个旧情复燃?你别忘了,当初是宋知遇亲手把她送走的,现在又去把她找回来?万一人家现在过得好好的,早就放下了,咱们这么做不是缺德吗?”
周遥却问:“你怎么就确定她过得好好的,已经放下了?”
许恒语滞,他没法儿确定。
按照宋知遇当年告诉他的,那个小姑娘从14岁就开始暗恋宋知遇,对宋知遇的执念一点也不比宋知遇对她的少,甚至更疯狂。
况且,她是在两人感情最好的时候,被宋知遇送走。
即便是七年过去了,许恒依旧不敢笃定地说,沉来寻已经放下了。
但这七年她又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像是真的把那段过往忘得干干净净一般。
“不管来寻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应该知道宋知遇现在的状况。”周遥说,“就算她已经放下了,她也还是宋知遇的女儿,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许恒还未说什么,万宜突然抬眸往这边看了一眼,视线下移,落在许恒手指尖的星火上,没再动。
许恒手指一僵,掐灭了烟。
万宜莞尔,挪开视线。
周遥目睹了全过程,想笑又怕许恒尴尬,好心地装作没看到:“你刚刚想说什么?”
许恒神色呆滞片刻:“艹,忘了。”
周遥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哎哟,许大少爷,你也有今天啊。”
周遥看了眼面色不善的许恒,拍拍他的肩:“啧,怕老婆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这说明你是好男人,爱老婆。”
许恒脸色刚稍有缓和,就听周遥忍着笑继续说:“但是耙耳朵到这种程度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许恒:“……tio别玩了!快来把你老婆带走!”
玩得正嗨的tio被大声点名,吓了一跳,跑过来:“怎么了?”
周遥笑嘻嘻地说:“没什么,有人恼羞成怒。”
-
两家六口人,三间房,宋知遇单独一间。
两个孩子坐了半天的飞机,下午又在沙滩上玩了许久的沙子,天一黑就困得眼睛直眨巴,早早地上床睡了觉。
许恒哄好孩子出来,就看见宋知遇一个人坐在别墅的庭院里喝酒。
他在他对面的摇椅上坐下,也开了一听啤酒。
宋知遇侧眸看了他一眼:“在这干什么?陪你老婆孩子去。”
许恒说:“我老婆孩子可没你这么忧郁。”
宋知遇不再理他,仰靠在摇椅上,望着头顶方正的星空发呆。
度假村的别墅修建得颇有田园风,四方的庭院栽种了各种植被花草,呼吸间都能问到阵阵清香。
许恒不想让他一个人瞎想,硬拉着他聊天,打断他的放空。
他随意指了一个植被,信口问:“那是什么花?”
宋知遇扫了眼:“蔷薇。”
“这个白的呢?”
“洋桔梗。”
“那个,二楼的那个,紫色的。”
“紫茉莉。”
许恒惊了:“你怎么都认识?”
宋知遇重新看回天空,面无表情地说:“她养过。”
许恒:“……”
在二楼又目睹了全过程的周遥:“……”
周遥看不下去了,下了楼往椅子上一坐,也跟着开了一听酒。
宋知遇微微坐起身,颇为无语:“你们一个两个的不去睡觉,跑来跟我抢酒喝?”
周遥漫不经心道:“我记得七年前在拉普兰的时候,沉来寻态度明确不让你喝酒。怎么,她一走你就肆无忌惮了?”
许久未被提及的三个字,就让她这么说出了口。
宋知遇身体似乎都僵硬了一瞬。
许恒眉头皱起,给周遥使了眼色,对方却毫不接收,甚至变本加厉:“我都这么多年没见她了,怪想的,她现在在法国干嘛呢?”
宋知遇面色越发白了,许恒在桌底踢了一下周遥。
周遥无视:“她现在都二十多了吧,有男朋友了没?”
许恒:“阿遥。”
周遥将酒瓶往桌子上一掷,发出清脆的响声。
“有什么不能提的啊,越是压着就越难释怀,越不提就越是在意。”周遥情绪激动,声音也大了些,“我这是在帮他脱敏,你看看他现在,要死不活的,像个什么样子!”
宋知遇面上虽依旧没什么表情,眸色却逐渐加深。
许恒和周遥僵持片刻,选择摆烂,猛灌了一大口酒。
楼上的tio听到动静,开了门想下楼问问情况,才走到楼梯口就被万宜拦了下来:“咱们俩就别掺和了。”
庭院里没人说话,可远处的海浪,近处的虫鸣,无一不在乱人心弦。
许久后才听到宋知遇略显颓意的声音说:“她三年前博士毕业,现在在科什医院工作。”
开了一点小口,后面的对话就顺利很多。
“沉来寻当了医生?”
“嗯。”
“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多大了?”
“26。”
“这么多年,她就没有回来过吗?”
“没有。”
他也不希望她回来。
这些年,他们其实一直保持着联系。毕竟父女的关系摆在那里,怎么说也不可能断了联系。但也仅在逢年过节或是生日时会简短地问候——
节日快乐,谢谢,你也是。
无非是这样。
这样的联系,有不如无。每每在他想要忘记的时候提醒着他不能忘记,在他想要得更多时警告他不能再进一步。
七年,沉来寻从没有回过国。
这让宋知遇产生了一种很矛盾的心理。因为当初的约定,她的回归就意味着放下。他希望她放下,又自私地不希望她放下。所以他一边发了疯似地想念着她,一边又盼着她永远不要回来。
“你呢?你去找过她吗?”
这个问题让宋知遇停顿了两秒,在周遥刚以为能够开导开导他时,他倏然起身,语气冷硬:“这不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周遥也站了起来:“宋知遇,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宋知遇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我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
周遥哑口无言。
或许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当初解决了的问题,不该解决。
宋知遇一口喝完了易拉罐里剩下的酒,冰冷的酒水流淌进胃里,隐隐作痛,他将易拉罐扔进垃圾桶中:“早点休息。”
转身上楼,留下周遥和许恒一站一坐。
许恒已经料到了谈话的结果:“我早说过了,没用。”
周遥眉头紧锁:“必须去找一趟沉来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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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言:丧系老宋,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