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来寻外婆的忌日。
密码错误。
最后,鬼使神差地,他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密码正确。
宋知遇呼吸都错乱了两秒,胃部隐隐作痛。
他还没得及从这个密码所带来的惊讶中缓过神来,接下来所看到的,颠覆了一切。
手机壁纸,是他的照片。
只是一个侧脸,光线昏暗,他完全记不起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点开微信,只有一个联系人,是顾澈。
他们的对话简单明了,顾澈发过来的消息,从文字中还能感受到熟悉的语气,可沉来寻这边发过去的消息,语气陌生极了。
宋知遇几乎要怀疑,这个手机的主人,究竟是不是沉来寻。
他一条条往上翻阅着他们的聊天记录。
越看越震惊,是从未有过的震惊。
聊天记录起始于二月初。
【顾澈:你好啊,小战友。】
【沉来寻:最后说一次,我们不是战友。】
【顾澈:好的,战友。】
【沉来寻:早日挂号,早日康复。】
【顾澈:……】
终止于春分。
【顾澈:成了。】
【沉来寻: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之后便是顾澈单方面的,偶尔发几条消息过来,有的关于夏瑾,有的关于宋知遇。
【顾澈:你和宋知遇怎样啊?有进展吗?】
【顾澈:说真的,你别装了,他肯定更喜欢你不装的样子。】
……
沉来寻一条都没回。
聊天记录并不长,但足以让宋知遇知道了这两个小孩儿究竟在干什么。
天打雷劈一般。
比当年知道沉来寻的存在,还要让他无措,甚至是恐慌。
他退出了微信,点开相册,胃疼得更加厉害了。
没多少照片,全都是他。
有她偷偷拍的,有他参加活动时的正式照片。
甚至连报纸上的照片,都被她拍了下来记载其中。
无底洞般。
他在她的衣柜深处,找到了相机,还找到了一条包装精美的男士领带。
找出了这么多不应该找出来的东西,在最后,才找到了唯一应该找出来的校服长裤。
他一只手按着肚子,无力地坐在沉来寻的床沿,残存着的一丝电量在发挥完所有的作用后,关机。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偏离了轨道。
过往相处的片段,丢失在角落里的片段,不断地往他脑子里灌。
——他看到了那些照片,来寻笑着问要不要叫夏瑾来吃饭,得到否定回答后,她笑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开心。
再往前。
——家里的蓝雪花和桔梗全换了新的,从未提过什么要求的来寻,固执地要教他照料花草。
再往前。
——去年冬天他喝得醉如烂泥,认错了人吻了她摸了她,而在最开始时,她并没有拒绝。
再往前。
——他和夏瑾去过她过生日,夏瑾说起他们要结婚的事情,来寻流露出震惊和伤痛的眼神,也从没有戴过他送给她的红色围巾。
再往前。
——前年他生日,她病成那样仍不忘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望向他的那双秋水盈盈的眼,满是爱恋。
再往前……
再往前……
宋知遇痛苦地弯下了腰,额头沁出了一层汗,太阳穴突突直跳,不仅是胃,连脑袋都开始疼起来。
能往前追溯的片段太多了,竟然找不到源头。
而她,骗了他这么多年,狐狸尾巴藏在兔子洁白无瑕的毛皮下,藏得那样深,那样好。
他是不是应该让她继续藏下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可今天她能和顾澈联手做出这样的事情,以后又将会做出什么?
他是不是应该制止她,掐灭这不应该有的,对他的……荒谬的情感。
可酿成如今的局面,真的是她的错吗?
他没能想明白,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宋知遇猛然惊醒。
他现在应该收拾好所有的东西,离开她的房间,再挑选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方式,委婉地和沉来寻聊一聊。
她年纪尚小,很多事情不明白不懂,想岔了事情,他作为……父亲,应当及时引导纠正。
可像是有无形的钉子将他钉在了原地,他想问清楚,究竟是否是他想的那样。
女孩急促又慌乱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家中被放大百倍,闯进他耳朵里,连带着扰乱了他的呼吸。
虚掩的房门被她推开。
她逆着光站在门口,影子拉得老长。
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手机上,脸色转瞬间如同死灰。
-
再度回忆起这些,宋知遇恍如隔世,却又将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字,甚至是每一个语气,都记得无比清楚。
许恒逐渐冷静了下来。
最初的震惊和愤怒消散后,只余下惆怅和无奈。
他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无力悲伤,更遑论当事人。
“怎么会这样呢。”似乎只剩下这么一句话了。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宋知遇也想问。
-
沉来寻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靠在门框上,垂着头,把脸埋得很低,瘦削的肩膀藏在宽大的校服外套下,更显单薄。
玫瑰枯萎,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和活力。
是宋知遇先开的口,嗓音低哑疲倦:“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说:“拿校服。”
宋知遇抬眼看向她,她依旧垂着眸,目光没有交汇。
“我找出来了。”他说。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谢谢吗?
可谢什么呢?
谢他找出来了她的校服。
还是谢他找出来了她埋藏的一颗真心。
若是后者,似乎不该说谢谢。
于是窒息的沉默。
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他手里关机的手机仿佛定时炸弹,确定爆炸,随时准备着向她扔过来。
她咬着唇,脊背绷得越发紧了。
终于,他打破寂静。
“沉来寻。”
相识以来,这是他第二次连名带姓地叫她。
宋知遇的声音在夜色中又低又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砸在她的心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说话。”
跑动流出的汗腻在脖子上,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她却手脚发凉。
那双令她痴迷的眼,现在却好似千斤重的镣铐,牢牢地禁锢着她。
沉来寻不想被他那样的目光注视,始终垂着眸,心里像是被一寸又一寸地往里面刺着针。
她吞咽口水,喉咙干涩。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声音喑哑颓然。
“说我渴望着与你的接触。”
“说我讨厌你身边的每一个女人尤其是夏瑾。”
“说那天晚上你喝醉了亲我的时候我其实一点都不想推开。”
“……还是说,我就是一个爱上自己爸爸的变态?”
一句重似一句,像是要把刚刚插进自己心口的针,一根根拔出来,再插进他的心里。
宋知遇随着她的话语,面色逐渐苍白,像一塑雕像钉在原地。
她终于抬眸看他。
“这些话,你想听哪一句呢?怕是一句也不想听吧。”
对视的瞬间,心头狠狠震动。
沉来寻眼中浸满了荒凉与绝望,却又那么毅然决然。
她的目光落在床上的相机上,陡然变得灼热,似两簇熊熊燃烧的火苗,烧光所有理智和道德绳索。
“可就算你不想听,我还是要说,我不后悔我做的任何事情!”
“她背叛了你!她根本,不爱配你!”眼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她随意抹去,心底已经是一片空洞,“你厌恶我也好,觉得我恶心也罢,我都接受。”
宋知遇看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这样的眼光,比他亲口说讨厌还要令她疼痛。
沉来寻再也支撑不住,再被他多看一眼就会崩溃,扭头就往外走。
“去哪儿?”他立马问。
沉来寻背对着他,不说话,也不肯回头。
天彻底黑了,她一个小姑娘能去哪里。
去哪里都不安全。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抛之脑后,宋知遇只知道,现在她不应该离开这个家。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要去拦她。
可站起的一瞬间,锥心刺骨般的疼痛从胃部直达脑门顶,宋知遇眼前一黑,身体直直地栽了下去。
耳边是沉来寻急促的惊呼。
“宋知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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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来寻:是的,爱情疯子1号,是我。
老言:她真的,我哭死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