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
戈蒂抓起胸口一个反转,“你是幽灵吗长官先生?!”
海因里希走过去,捡起那本书,“法语小说?”
“围着帝国的一圈好像已经学的差不多,除了多情的法兰西。”
“看到哪儿了?”
“这几页。”她指指。
海因里希从中指一段,“翻译一下?”
“哼,瞧不起谁?”这可是她的统治区!
“妓女苏珊为了养活偷偷生下的孩子,只好不停接待客人,破旧的楼板被她弄的吱呀吱呀响,吵得房东睡不着觉,引来怀疑……”
“行了,停。”
“我说的不对?”
“对,”他用德语说,“但这本书不适合你看。”
“我认为很适合。”这次她用中文说。
“揍你。”他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中文带着欧洲人特有的腔调。
“长官,你的中文水平真的很烂。”
小气,又不理她了。
“自己玩。”
又要走!戈蒂抱回书本,只能对空气发牢骚。
—————————————————————
第二日,柏林西南郊教堂墓地。
戈蒂大包小包,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在墓前摆开,结结实实磕满叁个头。
“哈罗,霍布里希伯伯。”
海因里希将鲜花放在父亲墓碑前,
“我跟您一样疑惑,这小鬼从小在我们身边长大,这些中国习俗却一个没落下,也不知道从哪里养成。”
“开玩笑,我身上留着一半中国血,这是基因的力量。”
“她还是老样子,一说就炸毛。”
“少告状!”
黑白照片里,霍布里希中将先生正微笑着聆听……
谁能想到他跌宕起伏的精彩人生会被一场疟疾打败而身死异乡呢?
没有这场意外,也许戈蒂现在还在故乡。
如果要说清霍布里希伯伯的故事,将要追述一段相当长的历史,这关系到她在这51亿平方公里的大陆上遇到海因里希的概率。
霍布里希与汉娜的爱情是典型的容克军人世家与新兴资产阶级的结合。
一切要从那场世界大战说起。
霍布里希先生立下大功的代价是一条腿和叁根手指。他本应晋升上将,但德国战败,一纸凡尔赛条约将整个德国打入地狱。那是一个面包2000亿马克的年代,伴随着百分之13的领土消失,320亿美元的赔款,以及,对军事力量近乎屈辱的压制。
不许拥有空军,对法国不设防,陆军缩减至十万……
在随意掉下一片叶子便能砸中一位容克军官的国防军中,很显然,机会只能留给极少数人。
霍布里希中将从人民英雄成了一个失业者。
那是一段艰难的时期,尽管他们还远不到为生活物质而发愁,但对于汉娜女士而言的确可以这么形容。基金、股票和其它投资几乎无一幸存,娘家的资产亦在这场狂潮中大受打击,那时候每天都在担心明天,汉娜是这么形容的。家族中还有产业可经营,霍布里希中将只得转而经商,只是失去军装的军人也失去灵魂。
转机在二十年代末。一份来自于远东大陆的邀请函——
南京政府开出高价向德国聘请军事顾问团。
机会难得,但那儿太远了,霍布里希先生放不下他身体脆弱的妻子。就在他从战区医院的手术室被推出来后,妻子流产的消息也随之传来。
那本该是他漂亮可爱的小女儿。
汉娜却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她知道这对于丈夫而言有多珍贵。她决心陪同,并向已进入军校学习的海因里希发出邀请。
当时军校内部体制混乱,更准确来说,整个柏林都在阴谋与腐败中支离破碎,各种势力慷慨激昂,制造瑰丽幻影,他在极端的狂欢与茫然、精疲力竭中拉扯,冷静与混乱对抗,最后归于理智,应邀,选择逃离。
1929年九月,珍珠港号在中国南京浦口码头靠岸,命运便在此刻悄悄埋下红线。
……
他们待了大约一小时,驾车至万湖边漫步,幸好积雪不深,否则鞋子肯定要报废。
湖面结了层薄冰,边上叁叁两两的挤着富人们冬眠的帆船游艇。
听说万湖曾是天体文化爱好人士的聚集地。汉娜姨妈年轻时最爱躺在帆船上晒日光浴,将肌肤的每一寸暴露在阳光下,彻底打开展示好身材。
婚后这一举动遭到霍布里希中将的严肃抗议,再后来,元首上台,彻底禁止这种活动,不然戈蒂还真想试试。
“冷不冷?回家吧小鬼。”
“嗯……想吃烤肠了……”
就知道吃。他将自己的围巾再把她裹厚一层,揽着人离开湿滑的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