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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絳文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呼吸稀薄起来。那把刀又向他逼来,一隻手撩开他的衣服,他开始使力挣扎,可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音节断裂在他的喉咙。他越过肩膀看见被守住的她,脸色吓得发白,眼睛让怒气映得发亮。

──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大喊。

第一刀即将划下的瞬间,他狠狠踹了持着刀的手腕一记,在刀落在地上而眾人反应不过来时,他挣脱桎梏,迅速捡起那把刀。肾上腺素飆高,他的心跳声响得让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盯着手上那把刀出神,然后脸上吃了一拳,疼痛在颊上炸开。

他们扭打在一块儿,任培妍要他快逃。他清醒以后跌跌撞撞开了门,她从手臂之下鑽到他身边,眼明手快捉住他的手引领他逃出去。

只是后来他发现口袋里的信落在厕所,想回去捡回来,这一念之差却让他后悔至今。

他们推搡扭打之际,前来阻止的任培妍被推得撞碎了那面镜子,裂痕的蛛网扩散后啪啦啦的落下,碎裂声像几万颗风铃一下子全都炸裂,响得足以让每个人都沉默,接着一个接一个落荒而逃。

孙絳文的声音被刚才的巨响剥夺了。他站在原地,低着头,看血像小小的湖泊从任培妍脑际汩汩的蔓延,他浑身发软,徒劳以手按住她的头。她的呼吸微弱,像是垂死的小动物。

「我没有向任何人求救。」

孙絳文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我睁开眼,光线朦胧成光圈,他的表情难以辨识,可是声音发着抖。

「回家之后我有好几天没有办法站起来,下不了床,无法说话,也听不到任何东西,那段时间我像活在一个安静的国度,那里什么都没有。后来有一天,我总算听见我妈摔破杯子的声音,但那天我们即将要离开台湾。」他弯下腰,很温柔的在我额头覆上双唇,「对不起,培妍,我留下你。」

我坐起身来,凝视这个欲哭无泪的男人,我瞅了他半晌,发现我竟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他口中的任培妍对我而言略显陌生。

真相迎来的时候不像整个世界那样可供你玩赏,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相纵使同样横陈,但你毫无选择的馀地。

我握住他微颤的指尖,逐渐会过意来,多年来纠缠我的渴望源于当时没有说出口的话,简单,并不难理解,虽然它常常让人的自尊阻挡在后,变成秘密。这认知令我愣了许久,在我来得及反应之前,酸楚先一步涌上鼻间。

「我以为是自己做错什么,才会动不动就梦见你。我想我那时候也喜欢你,只是还不知道而已。」

孙絳文露出了难看的笑容,我以为他要哭了,眼睛仍只是红着溼润着。他稍微移开一点距离,冷空气侵入令我清醒了些。

他站起身来说要送我回去,我压抑心底的失落,坐在玄关处的阶梯穿鞋。孙絳文和我并肩走下楼,我跟在他身后,站得比他还要高一些,盯着他挽高的发下露出的一截后颈。

走到最后一格阶梯,即将要出公寓之际,他突然回过头来,眼神极为认真。

「今天住我家吧。」

我看着他紧吮住下唇,于是吸了吸鼻子,回答:「那,我们先去便利商店买纸内裤。」

他笑的时候眼底有哀伤的倒影,我想起他说起过去时的神情太过脆弱,以致走在冷清的路上时我主动握牢他的大手,好让我们都能够藉由这点温度安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