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义大人,你身为教徒,又是教主的亲弟,更应该严格遵守教规,擅自坐上教主宝座,可是重罪来。」妘晓荧的说话配合其冷傲的表情,令傲义脸露怯色,一时无言以对。
「那你便大错特错了!圣女大人。」一名穿白线黑袍的矮小男人白虎堂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莫非四五十岁,身子驼背,脸尖鼻挺,左眼大、右眼小,一张恶险小人的嘴脸。
他走在傲义身边,道:「眼下本教群龙无首,极需要德高望重的领导人安抚眾心,傲义大人只是尽自己的职责,暂时统领本教上下和附属教派,又何罪之有?」
「原来如此,那么傲义大人暂坐教主之位,又叫了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来声援,都是佘堂主出的主意吧!」
「圣女大人此言差矣,这些人都是本教的附属支派,只不过是近日被朝廷打压得苦了,才来寻求庇护。」
「什么附属支派?」一名老者从左边那群人中走到妘晓荧的身边,指着佘堂主道:「傲教主只是叮嘱过要你好好监视这些三教九流的人,免得他们在胡乱生事,从来没有承认这些声名狼藉的鼠辈狗熊隶属本教。圣女大人,幸好你及时回来,不然这个总坛恐怕会被佘坤这一党的人佔了。」他虽然头发、鬍子都白了,却声如洪鐘,身形昂然,精神不比年青人逊色。
那些大汉都刀口上生活的悍角色,虽然不介意人家说他们是「邪魔外道」,但「鼠辈狗熊」这些侮辱却是无法忍受,不过他们还是不敢在总坛内大打出手,只好沉着气,用眼神向佘坤请示下一步。
佘坤冷冷说道:「杨友山,我知道你素来重视本教名声,但眼下局势不稳,朝廷又乘机进犯,我们既然拥有共同的敌人,更应该唇齿相依,岂可以因为你一人之短见,断送了本教的前程?我看你保护本教为名,排除异己为实。」
「岂有此理!」性子刚烈的杨友山按捺不住,拔出了腰间长刀,道:「傲教主派你辅助傲义大人处理教中内务,你却结党营私,收编进白虎堂的教眾良莠不齐,弄得本教污烟瘴气,今天反倒是告我一状?圣女大人,本教不需要这些败类,请你让我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清理门户!」
杨友山身后的部下见首领表态,也纷纷亮出了兵刃,替他声援。
「谁怕谁呀?今天就来一个玉石俱焚!」佘坤那边的人剑拔弩张,虽然在人数上佔优,但气势和平均武艺却远不如对方,更有人浑身禁不住打颤,像是大战一旦展开,便会临阵退缩。
站在居中的妘晓荧却沉默不语,只消她一句命令,这个广场便会变成血腥的地狱,所以大伙儿除了是戒备随时会攻来的敌人,更在意的是妘晓荧的表态。
妘晓荧情感上是支持杨友山的,但佘坤的说话亦不无道理,魔教适逢大变,眾心未稳,虽然她绝对有能力带领着杨友山和跟随他们的部属,尽诛佘坤一党以及这些江湖上的二、三流人物,但经这内战,魔教必然元气大伤,倘若朝廷乘虚而入,自是无法抵挡,她身为圣女,又怎可以把辛辛苦苦建立的魔教推至死地呢?
「其实……大家有分歧投票表态不就行吗?」几不可闻的声音打断了妘晓荧的思绪,此刻她才记起自己有一个平息干戈的活宝贝。
妘晓荧把小丘推到自己面前,朗声道:「在傲教主之子面前,你们胆敢放肆?」
此言一出,眾人立时收起了蓄势待发的杀意,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疑竇的目光、窃窃地私语。
「他就是傲教主的儿子?」
「那实在比相像中差太远了,我还以为和傲教主一样高大威猛。」
「哎呀!你别乱说话,被新教主和圣女大人听到便麻烦了。」
面对着眾人好奇的眼神,小丘只敢瑟缩着身子,羞涩地向眾人点头。
佘坤一党人率先收起了武器,表示听令,既然是教主儿子亲临,他的一句说话、一个动作便代表着魔教,倘若跟他作对,便是魔教的叛徒,立时会成为眾矢之的。
佘坤围绕着小丘走着,一边以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忽然一掌打出,轻轻在小丘的肩上一拍,害他身子后晃一下,险些立足不隐。
「放肆!」妘晓荧拔出了宝剑指着佘坤,喝道:「竟敢向新任教主无礼?」
「太可疑了。」佘坤无视近在咫尺的剑锋,道:「傲教主可是不怒自威的武者,他的儿子怎会一副柔弱的样子?」
这句话可是教眾们的心中话,虽然没有争相和议,眼神却流露出种种不信任的目光。
妘晓荧冷笑一声,道:「傲义大人也是傲教主的亲弟弟,何尝不是体弱多病?更何况……」她突然把小丘的裤子扯下了一半,道:「看!他这里还有傲家的胎记,这可冒充不了吧!」
排在最新的一行人立即挤了上前,像鑑定古董般细心打量,甚至有上前抚摸的衝动,教小丘羞红了脸。
那些教眾面面相覷,他们一方面不完全肯定胎记的真偽,但又不敢开腔提出质疑,怕因此触怒了新教主,他日被秋后算账。
一直保持沉默的傲义突然上前抚着小丘的头颅,道:「哎呀!我的乖姪儿,想死叔父我了。」
除了母亲张彩云之外,傲义是小丘见过的第二个亲人,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轻轻的抚摸却带给他无限的温暖,便追问:「叔父,我的父亲在哪里?」
「咦?」傲义把目光射向妘晓荧,道:「你还未……」
「小丘,你跟我过来,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你的父亲。」
自离开张家村以后,小丘一直期待着跟父亲见面,而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教主宝座的左右和后方各有一条通道,右边的是通往傲义的房间,左边则是前往圣女寝室,可见二人在教中地位相若。
而穿过后方那长长的隧道,便会到达一扇阔大的铁门前,沉黑色的玄铁上雕琢出一个层次分明的星形图案,两旁分置一个青龙和白虎的石像,它们张牙舞爪,怒容扭曲,彷彿一旦有不速之客靠近,便会把他撕成肉块。
森寒的气氛支配着小丘的每寸神经,神秘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内心,地面彷彿生出一对手来抓住他的细小的双腿,令他无法动弹半分。他还未做好心理准备,妘晓荧已走在铁门面前,沉呼吸了一口,然后缓缓把门推开。
小丘的脑海转过种种幻想出来的画面,他的父亲拿着宝剑,威武的眼神打量着这个首次相认的孩子;他的父亲笑着把他抱起,把他放在肩上玩他梦寐以求的「骑牛牛」;他的父亲像叔父般温柔地抱着他,诉说自己对母亲的缅怀和悔恨。
可惜,所有的期待在一瞬间破坏,在小丘面前出现的只有一副沉色的棺木,前面摆放着一座插满了香火的炉鼎,净白色的长布条寂静地掛在两边的横梁上,阴暗的环境没有半点生命的气息。
小丘呆呆看着这番光景,良久说不出话来,满心的期待一下子化成碎片,掉进绝望的深渊。
「对不起,小丘,我当初怕你受不起打击,没有告诉你真相。」妘晓荧黯然起来,道:「你的父亲……傲影大人,已经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