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念一定,她这个酒物菜鸟便在眾人混合着惊讶和期待的目光底下,不由分说的取过对方手上的杯子,然后,倣效承先生帅气的做法豪迈万丈的仰首把杯中物灌了──就是这样,她献出了自己的第一次……
冰凉的液体入口,掺着苦涩的甘味儼如病毒般以难以估计的速度扩散开去,迅速侵蚀口腔里所有味蕾,也顺利麻痺了她的舌头,成功在瞬间废掉了她的味觉。
这是她灌上第一口的感受,而至于其他的嘛……基于味觉被废了,她没有太多感受可以分享,除了感到麻痺,还是麻痺,额外追加喉咙如火灼。
「……」感受着喉咙处那儼如火烧般的可佈感觉,她禁不住瞇起了眼,一丝杀意在心间游走,她忽然之间有摔杯的衝动──
「小菱,你还好吗?」唐恬一面担忧的问,像是担心她会即场倒下似的。
「嗯。」她强忍着喉咙的不适感,强抑下不该有的蠢动,艰难地发出一个单音。
五指掐啊掐,她情不自禁掐着那冷硬的杯身,还好,只是想摔杯而已……而这种衝动在听见劝酒同志的询问声音时特别来得强烈。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兄弟丁笑笑地问,笑容有些少阴险,颇有奸计得逞的感觉。
纵然深明在这种场合要说些能够配合大眾的言论,可她就是禁不住发表自身感言。「……很难喝。」
比她娘亲自炮製的罗汉果水还要难喝……果然不是人喝的,她在心底暗咐。理所当然地,这种话她不敢说出口,要知道现场已有不少弟兄姊妹豪饮这种「非人类能喝」的饮料……她没法理解为什么其他人可以把这东西当成是水来喝。
她有理由相信,这是传闻中的集体自虐。
也不晓得是哪个环节出错,对于她的一番言论,有一撮人爆笑出声,她不明所以,而兄弟丁则有些少人道,在爆笑时亦忙不迭附上一个答案。
「噗,很小女孩的答案──」
不过这个答案只害她又嘴角抽搐。呃,好一句「很小女孩的答案」。要是有谁懂的话,麻烦指导一下──什么叫做「很小女孩的答案」……她实在是一点概念都没有。真是很难喝好不好……难喝这回事无分成人与小孩,再说,她已是个成年人好不好,纵然她的脸蛋是稚嫩了些少,也没法改变她是成年人的事实。
在她正被其他人当成是珍禽异兽研究时,她当下明白到……世间上的是何其的多,当中有为数不少的人是有自己s自己的倾向,而承先生无疑也是个,不过他是被s……才被逼当上个。
她曾和他相处过好一段时间,可她不曾见过他曾喝酒,也不曾在他身上嗅到疑似是酒味的气味。越想下去,越是觉得承先生很可怜……被s了一整晚。
在这个当口,见色忘友而消失了好一阵子的洛小漩终于冒上水,就在她后方。
「小菱,你不觉晕吗?我刚刚混了可乐都见晕,而且胃很不舒服,所以推了给沁泓喝,现下欣欣姐正在忙着跟某位人兄在斗酒……」
斗酒嘛……真是看不出来……看不出原来欣欣姐也是个。
基于这项认知太雷人了,她迟疑了下,才答话:「……不觉。」
语音方落,洛小漩眼前一亮,一双大到眼球几近要掉下来的眼睛正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盯着她看,她自然有读懂那炽热目光里头的仰慕……
呃,嘴角又抽了抽,那是不是说她的酒量比小漩好?
不知怎地,纵然她觉得酒的味道很噁,可心里还是有一咪咪优越感。
这该不会是……想成为的先兆吧?这样的想法惊到了自己,深怕自己会一个不小心因一时的虚荣感而踏上一条「不归路」,她连忙作出补充,搬出一个足以说服自己别跑去当的理由。「只是喉咙像火烧一样……很不舒服。」
酒是不是能伤胃伤肝这个,她暂时未有机会体验得到,可她唯一能够确定一点是──它对她的喉咙、味蕾与及舌头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
「小菱根本就好酒量,在骗谁?」兄弟丁毫不真诚的讚叹,她光是用听的就晓得他在打什么主意,没错,就在他不知打从哪里取来一支已开封的墨绿色酒瓶的时候,她就晓得自己又猜对了。「那多喝半杯好了,那这回就不混雪碧了──」
心想这回又是赶鸭子上架,她没可能推得成,故颓然应声配合:「好好。」
另匆匆向洛小漩交代一下身后事。「小漩,要是我倒了,麻烦你捱义气帮忙送我回家──」
「好呀!我会跟沁泓安全护送你回家──」洛小漩连细想都不用就答应。
说时迟、那时快,兄弟丁另一隻间着的手探向她握在手上的杯子,握着,并托起,然后又不询问她的意愿,逕行将她的杯子给倒个半满。不过这回,倒酒的过程有点缓慢,也许是因为掛在杯缘的瓶口太窄,也许是因为酒瓶太重,兄弟丁弟兄体力不济兼且有点虚之故,所以过程较先前的略为显得有点缓慢。
酒物自瓶口涓涓流出,可她的眸光并不是跟正常人一样放在瓶口上,抑或是已倒进杯子里的酒物上,而是落在自己的手上,那隻握着杯子的手。
如今,几根不属于自己的长指正好巧不巧搭着她握杯的纤指,纵然她感到有点不自在,立马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又怕这样做会很失礼,更怕此举会弄跌杯子,所以她按捺着不发作,也不敢将不满放到脸上去,努力维持着憨憨傻傻满好欺负的亲民模样。殊不知她的忍耐,一旦落在某人的眼里就逕行被解读成别的意思。
没由来的,也不晓得是场内的空调温度调低了几度,抑或是什么来着,她又有那种被数支冷箭射中的感觉,这回既不是芒刺在背,也不是芒刺在「头」,而是……芒刺在「手」。
几近是不由自主地,那隻无辜的小手危险万分的抖了个两抖,她就是这样,偶尔状似羞赧实则惊恐的抖了个两抖,直到对方倒完酒,直到对方收回手为止。
要不是唐恬的嗓音恰巧在耳边响起,她会误以为那隻用来握杯的手已断了。
「小菱你行不行──」
「ok的……」其实恬恬问她也没用,连她自己都不确定ok不ok,至今还头脑清醒,照理说应该ok吧?应毕,她略带戒备的睇了手上那杯顏色明显较先前来得深的酒物一眼,便重施故投举杯仰首灌了。
酒物入口,比先前更苦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刺激她每一个官能细胞,会比先前混稀了的更苦,她认栽!可有谁来告诉她为何这回她会嚐到辣味?还要是呛得她想咳出来的辣味?其实她很想把馀下尚未嚥下去的酒液吐出来,可是这种行为实在失礼,故她唯有一面悲痛的把其馀的都咕嚕咕嚕吞进胃里去。
救命,这是什么见鬼难喝的味道──不对,这种味道,她似曾相识,虽然不是很熟悉……这摆明是浅粉红色咳药水那种味道!汗!纵然她平生所接触的咳药水不多,可是健壮如牛的她偶尔也会犯些小毛病。所以她胆敢断定这味儿……
跟她生平第三大怕的咳药水的像个十足!果然是个的才会喝的东西!
在她正为了自个儿平白受罪的喉咙而悲叹时,她听见了兄弟丁追问的温吞嗓音。「小菱该不会是事前偷偷喝了什么来垫胃?」
她方回过神来又吓窒了,乃是因为对方的脸突然靠得有点近。
有多近?其实又不算很近……约莫是一个人头的距离。真的不是太近而已……可她就是感到浑身不对劲,兼且有一股不详的抗拒感袭上心头。
可她却想……
「这……」
真是想……
纵然对方长得不错,那张脸蛋挺帅,是五官清俊斯文那种类型,可是……她还是很想……后退一步。她的确是想退后一步好让彼此间保持一点比较让人称心的距离,但另一边厢又止不住在想会否是人家一时没为意才靠近了些许,又或者这种距离在日常社交根本不算是些什么。假若当真如此,那她要是后退的话,就有机会伤害到对方,亦有可能会反过来被对方取笑她大惊小怪……
不过怎样说,对方都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她颇有自知之名,自己压根儿没啥姿色可言,所以对方不可能是心怀不轨的啦!
经过一番思前想后过后,她强抑下抗拒感与及欲退后的衝动,强逼裙下那双蠢蠢欲动的腿儿立在原处,强逼自己微笑着询问对方。「什么事前?」
然后,她惊讶的发现问题偏到一个她没法理解的方向去。
「就晚宴开始前。」兄弟丁笑言,眼见她从头到尾都丝毫没退后的意思,他略带试探性质的靠近了她些许,殊不知她只顾着在思忆中浮浸,并没发现这一点。
晚宴开始前……他给她牛奶、他说要帮她……呃,他又帮她……穿鞋子。
相关的记忆在脑际相继弹出后,双颊又是隐隐发热,并非酒气所致,纯粹是受到脑中的影像所影响,就连自己正在被人芒刺在「脸」这一项也没为意得到。
直到对方提及到某个相关字眼。
「你是不是晚宴开始前偷偷喝了些什么来垫胃……比方说是牛奶。」
她猛然清醒过来,直觉就想开口说晚宴前喝些什么垫胃有什么问题?
可用作反驳的言词尚未有机会逸出唇际,便被一把掺杂着讽刺意味的低沉冷漠男音所掩过。「你可别以为所有人都像你喝酒前先喝牛奶垫胃装好酒量──」
「下?」她一怔,瞠目看着那抹朦胧的高大身影。
喝酒前先喝牛奶垫胃装好酒量……这才是他要她喝牛奶的真正用意吗?不是怕她肚子饿,而是怕她会无端端被灌酒?是这样子吗?她很想开口问他,可他和她站的位置有点距离,她总不可能站在原处问他,走去问他又好似不知怎的,再讲,如今群情汹涌,绝对不是询问这个的好时机……
说起来,最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承天傲的一番话会惹来一番激烈的议论。
「什么?真的假的?」
「不会吧──」
「但空穴来风、事出有因,不可能是无中生有的吧──」
之后,原是团结一致以灌她酒为乐的男生们开始互翻旧帐……
简言之,内閧是也。
「我哪有喝牛奶垫胃──」兄弟丁激动的反驳,俊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个无影无踪,杀气腾腾的瞪着承天傲直瞧。
承天傲没答腔,只是挑了下眉。这一挑,好意味深长。
果不其然,有人自动上场,发表言论。
「少来,上回硬抓了天行那个酒桶来斗酒,你不是先垫胃才上场──」老爱翻旧事来说的兄弟乙又发挥其看家本领,把过去的事搬出来,再一次成功换来哗然。
兄弟丁情绪更激动,立马呛回去。「你还敢说我,你自己明明也有喝牛奶──」
「我早就说我酒量麻麻,不喝会很易醉,到时是不是你送我回家──」兄弟乙也认得很乾脆,似乎对于自己酒量不佳这个没啥所谓,口吻理所当然得很。
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断拚命地把咸丰年前的事翻出来,用来作呛对方的筹码,她禁不住感到汗顏。
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承先生那张冷峻的侧脸上。承先生他……是不是故意的?
不知怎地,纵然她看不清,但她总是觉得承先生的唇角微微勾起了……
总觉得……承先生冷笑了。
忽然间,她感到有点心寒。忽然间,脑中弹出六隻大字──果然是天蝎座……
真阴险……正因为承先生做的好事,这一席──被喻为最难搞的一席的敬酒完成,其馀的都轻松搞定。
就是这样,敬酒环节顺利结束。
是结束了没错,可她却开始感到全身发热,而头也开始变得有点重……
这个时候,唐恬担忧的嗓音在耳际一响。「小菱,你没事吧?」
不知怎地,她老是觉得恬恬的声音像是离她很远似的,彷彿来自远方般,可恬恬的人明明就坐在她旁边!
「没什么啦,我只是觉得有点热……」甫开口,她便赫然发现自己的喉咙很乾,出来的声音有点沙哑。是场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了吗?
可是恬恬好似在不久前才喊冷……那是她的问题吗?
「你的脸很红呢……」唐恬又问,纤白的素手轻触她的左臂后,担忧的婉嗓里多了一分惊讶。「就连手臂也很烫,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还脸红?「是吗……」
她想用手背探一下脸上的温度是否真如恬恬所言是脸红那种温度,可是她连双手都热得快要冒汗了,即使探了也得不出结果吧。
手臂很烫这个……她没所谓,可是脸红这个,万万不可!深明事态严重,她不敢继续待在原处,强忍着头重所带来的不适感站了起来。
「我上一下洗手间,冰一下脸好了……」匆匆交代了自个儿的去向,她便准备离开自己的座位。
「我找个人陪你啦──」唐恬依旧有点担心,放心不下,连忙伸手拉住她的臂。
「不用啦……我自己会走回来。」她牵唇漾出让人安心的笑容,便轻轻拉开对方的手。
「那你小心一点。」唐恬还是有点犹豫,不过见对方这样说,所以也不好勉强。
「嗯。」她虚应了声,便强逼自己踩着平稳的脚步,穿过两扇厚重的典雅大门,往通往洗手间方向的走廊走去。确定自己已走出其他人的视线范围,她才放松下来,踩着不稳的脚步,凭着脑中的记忆往女化妆间走去。
身体越来越热……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双腿越来越乏力……怎么她有种醉酒的感觉?眼睛还开始泛起水雾来着……
当女化妆间如神般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双腿非常不争气的一软,她一失重心,整个人往前倾去──
眼看她快要吃个狗吃屎之际,纤细的腰间突发一紧,一条包裹在黑西装的长臂圈缠着她的腰身,及时勒住跌势。
她茫然的眨眨眼,星眸往上一抬,便对上一张不熟悉,但也算不上是陌生的男性脸庞……这张斯文清俊的脸庞……她曾见过好几遍了。
是灌她酒的那位人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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