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她吓了一大跳,险些被刚入喉头的牛奶呛到──
她惊恐的抽回左足,可那隻握着她足裸的大手用的力度很巧妙,既不会弄疼她,也让她挣脱不得。
「承天傲──你在做什么啦?!」她几乎是惊叫出声的,察觉到更多好奇的目光投过来,才红着脸压低声浪。
他没抬头看她,一手托着她的左足裸,另一手则握着她的前脚掌,边力道轻柔地旋动着,边冷冰冰的开腔。「帮你扭回去,你不是扭到脚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
「那很脏啦--」要是弄脏了你那怎么办?求求你高抬贵手好不好──她寧愿由得脚扭断了也不要他这个样子帮她──她死命的抽回脚,羞窘万分的拒绝他的好意,可悲的是任她怎样抽也抽不回,她当下羞愤难分,不知如何是好。「承天傲──」
他仰目紧瞥了她一眼,冷淡地提醒:「别乱动。」
心里起了层层疙瘩,她有听话不乱动,可口头上不打算放弃。
「承天傲,这里有很多人……」她怯声道,声音小如蚊蚋,要不是他耳尖,他根本听不见她在唸什么来着。
「我看到。」他敷衍地答,那口吻乍听起来像是他正在做很平常不过的事,而大惊小怪的人反而是其他人般。
敏锐的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眸光越来越多,她霎时乱了方寸、手足无措,纵然她不可能清楚看见其他人正在用什么表情来看她,可是光是这样就已够她好受了。
「在这里做这种事不太好……」她极力压低声浪劝阻他,可他却置若罔闻,仍拿发顶向着她,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
朦胧的瞥见有些人开始驻足对他们指指点点,她心焦的欲抽回脚却怕会间接害他扭错位置,故她满面慌张的再度出言劝阻。「承天傲,那会很丢脸的──」
闻言,他动作一顿,原以为他终于把劝言听进去,岂料他却驀然抬眼,深眸凝睇了她担忧的眼脸一眼,便平淡地开腔:「丢脸的人是我而已,你犯不着担心。」
那云淡轻风的口吻,教她呼吸为之一窒。
剎那间,她没法言喻,声音宛若被狗叼走了似的。
「这……」盯着他看似落寞低垂的长睫、看似倔强紧抿的菱唇,盯着那略显黯然失色的神情,她忽感心酸难受,欲张唇说些什么来接话,可两唇却吐不出半个字来。他都这样说了,他只是想帮她而已……
要是她还拒绝他的好意……那感觉很差劲。
怕再听见他说出那种令人心酸的话来,她不再出言劝阻,但又觉得不接话会令彼此间的气氛尷尬起来,故她试着开口接话,可偏偏这一刻脑袋瓜却不灵光,想不出半句能够消除尷尬的话来。
而想不出的结果是她向他匆匆道谢。「那就麻烦你了──」
没话找话说后,她便别开眼儿,重新啃着吸管快快啜饮馀下的热牛奶,丝毫没察觉到他一时的僵硬。
牛奶喝了一大半后,她便听见他提醒的声音,还是那把不存半点温度的冷冰冰嗓音。「忍着,可能有点痛。」
下?他想对她干什么?
还没来得及作好心理建设,她便清楚听见「卡勒」一声在她的视线下方响起。
「赫──」这突如其来的一着,吓得她水眸圆睁,她的脚断了吗?!
惊恐的循自己的左脚裸看去,只见他的手仍承托着她的后脚裸。
这时,她又听见他在说话了。「好了。」
下?当她打算抽回自己的脚之际,他却紧握着她的脚裸处,没有松手的意思。
她不明所以,不住轻唤:「承天傲?」
「等一下。」他没瞥她一眼,又冷声开腔。
她纵有狐疑,可并没多问,下意认为「扭回去」后还有别的步骤,故她服从性极高的安坐在原处等候指示。「哦。」
然他另一隻手则取过那个一直被冷落在他身旁的纸袋,并在里头掏出一个长方形纸盒。这……是什么?
疑惑方自脑中冒出,纸盒便打开了,而她的疑问都得到解答。
那是一对芭蕾娃娃鞋,以黑漆皮所製,採用圆形楦头的设计,鞋舌处有三条细带串连两边鞋侧,由内侧连向外侧,并以一朵盛放的小花作结。
在灯光的映照下,漆亮的鞋面迸发着时尚的金属质感,抢眼的光泽隐隐透着神秘的味儿,教她一时看呆了,久久反应不过来。
这……该不会是给她的吧?这个想法方弹出,他便在她错愕的眸光底下取过芭蕾娃娃鞋替她套上,然他连脚带鞋的将她的左脚放回地面上去。
他动作轻柔,儼如侍候公主一般,直教她心悸不已。
伴随着加快的心跳,她感觉到一股热气直达脑际,燻红了双颊。
真的是给她的……这双鞋子真是给她的……
可他根本不用替她穿……根本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她理应拒绝他的服务,她理应开口拒绝的,可是唇张开了,声音却发不出来,仅能像个洋娃娃似的端坐在原处,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脱掉她右边的高跟鞋,换上了另一隻娃娃鞋。
终于,双脚如她所愿得以重回地面,可一股落寞感却油然而生。
接着,他也没看她一眼,冷着嗓拋下一句,便傲然而立。「站起来试着走走看。」
不知怎地,胸腔里的落寞感更添了一点点。
不过,她还是有依言站起来,走了个两三步。
先前走路时老是会隐隐作痛的左脚裸处不再犯疼,只是关节位置略感痠软,像是先前走了很多路般,而脚上那双新鞋子既不紧也不松,就是大小刚好很合脚……
最重要的是跟她穿在身上的裙子搭起来……
停下脚步,她弯着腰盯着脚上那双娃娃鞋,开口询问:「这是哪里拿来的?」
纵然她心里有个谱,可还是想从他口中得到确认。
「买的。」他简洁地答,像是无意透露太多那般。
她捺不住又问,一双乌瞳依旧低垂,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即使她知道依自己的视力根本不可能瞧清他的表情,可她还是不敢正面迎上他的目光。「为什么?」
沉吟了片刻,他才答腔,嗓音还是欠缺一点温度,冷冰冰的。
「扭到脚不适合穿高跟。」所以他跑了去买了对平底的给她……
纵然他言词冰冷如罩薄冰,可她却矛盾的在乍听见他话的一刻,感到胸口一热。
纵然知道话题是时候结束,纵然知道依她今时今日的身份没资格追问更多,纵然知道再问下去只会间接让自己越陷越深,可她还是制止不了那张嘴,制止不了自己再次问出一个有机会让她理智沦陷的答案。「你怎知道我的尺寸?」
和上回一样,他没即时答腔,沉默了好几秒,才大开金口:「不可能不知道吧。」
闻言,过往那些脸红心跳的画面都自脑际一一呈现。
没由来的,另一波热气冲上两颊,增添脸上原有的热度。
察觉到自己在不适当的时间地点说些有的、没的,她慌忙甩甩螓首,天真的欲藉此甩走脑中不该冒出的限制级影像。她又想到哪里去?!
真是的……倘若现下有人问她关于他所穿的鞋的尺寸,她也能够回答得到……虽然她不能够马上说出鞋号,不过她知道他脚下所穿的比她的大上多少。
但这些资讯……跟过往经常滚床单无关,那是她平日观察得来的……
每逢他坐在她旁边时,她总是有意无意间踩着鞋子挪近他的,有意无意间想知道他和她的尺寸差多少……有意无意间想知道更多更多关于他的事,即使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她也想知道,甚至贪婪地想发掘更多更多……
不过这些已成过去了,纵有不捨也得捨,皆因那些在乎、那些在意都成过去了。
皆因他们已分手了。
早在她提出分手那刻起,那些在乎、那些在意都成为过去了,而那些总是教人胸口一暖的温柔早已不属于她了。
他现在的关心大概是出于关心一个伴娘的关心吧……之所以会付出过多的关心,大概是怕她会捅出个大娄子间接坏了他兄长的婚事吧。
思绪来到此,心不住一沉。
然后,她听见了自己那把听起来有点颤抖的嗓音。「这……那个……你花了多少钱买的?我打会儿还给你……」
语毕,高大男躯又是一僵,可她一直垂睫低眸,压根儿没发现这一点,也没发现那双深锐的黑色眼睛正迸出数万点寒光,她只感芒刺在「头」,开始感到冷,即使手握温暖的热牛奶亦没法温暖因不明原因而逐渐失温的指尖。
在她有错觉以为头顶会被刺上数十枝冷箭之际,隐含着慍怒的男音在她头顶暴起。「只是那一点钱而已,你不用在意,就当作是我送你。」
这回,她不只感到冷,甚至感到害怕,不过为了那一大点自己不应白受的恩惠,她就鼓起勇气来,把在双唇间打滚的句子吐出。「可是……这样子不太好──呃!」
话尾方成音,腰际猛地一紧,她整个人微微倾前,尚未回过神来,那张特大号的俊帅无儔脸庞便在她眼前呈现,他的脸凑得很近,近到她几乎可以从那双深不见底的墨黑眼睛瞧见自己的倒影,近到她几乎是呼吸着他呼出来的空气,近到她几乎可以清楚感觉到他的唇就在她的唇上方,只消再凑近一点便会吻上她的。
顷刻间,呼吸为之一窒。
她不敢乱动,不敢说话,就连呼吸这么简单的动作都不敢,就怕会一个不小心就会吻上他的。凝睇着那两泓墨色深潭,迎上那极具侵略性的眸光,她脑袋发白,且心跳得很厉害,险些要奔离胸口似的。
在她快要因吸入过量男性气息而昏厥过去之际,那张冷峻的脸容退开了,还她新鲜清新的冷空气。
脑袋尚未恢復正常,掺杂了些许不明沙嘎的低磁男音突核一响。「喝完了没?」
完全超乎想像的提问教她完全反应不过来,她呆了三四拍才晓得他问的是什么。
「还、还未──」她尷尬非常的应话。
「赶快喝完,我带你回去。」
「哦、哦!」她匆匆虚应,开始跟手上那瓶热牛奶火拚。
而他则在把话说完后便蹲下来开始收拾被晾在地上的高跟鞋、鞋盒和纸袋。
见状,她是打算出手帮忙,可又忆起自己还未解决那瓶热牛奶,正所谓事有分缓急轻重,故她决定先对付牛奶,她死啃着吸管,死命的把馀下的牛奶吸上来,望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解决这瓶热牛奶,可等到她成功解决牛奶,他也收拾完毕,没有她用武之处。
温暖的液体鑽入喉间,可任液体再温暖也比不上她的双颊来得温暖。
依她看,温暖已不足以形容她脸上的热度,那股儼如火烧般的热度……
吓了她一跳……刚刚,她没想过他会突然把脸凑过来……
不过真正吓了她一跳的是自己的想法……
刚刚,就在他把脸凑近她的那一刻,她以为他会直接吻过来……
或许,由始至终只有她想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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