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不算吗?”我问。
“那种程度我还能忍得,也必须忍着。”刘曜表情复杂,“小打小闹罢了…就像先前对窦贼的顺从一样。因为他们需要我这个傀儡,汉室正统的保命符。”
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窦党权倾朝野的那段时间,实际上仍有利皇帝。他是汉室正统,且如今传到他不过几代,祖宗们遗留的政治遗产尚存不少,江山尚还稳固。外戚与内宦的影响也不严重。窦党可以欺负他,但再多的便没有了。他与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是的天子是完全两种境遇。
但他主动给予了梁陈正名,记于族谱的信任,本不符合礼法,然而的确以玉玺验证正身,即便是太傅也无话可说。这种情况下,既是投诚,也是最后的底线。
我无言的看着他心事重重。
看了一会,开口道:“陛下还是多加小心吧。幸好陛下已经可以用力量保护自己了。”
皇帝闻言,展眉道:“你说的是。”
几个“刁民”拖家带口闯过层层阻碍,在郊外田庄闹得沸沸扬扬。眼见着皇家帷幕在前,一高大汉子忍不住冲了出去。
旁边卫兵见状不对,急忙阻拦。更有甚者,射出一箭,直朝着为首男子脖子而去。
阿利克西欧斯手下微动将箭打偏,箭险险擦过汉子脖颈射到地上。
见状,不光手握长枪的卫兵惊疑不定,草莽汉子更像是被瞬间点燃的炮仗一样,大声咆哮起来。
“还有没有王法啦!丧尽天良了啊!杀人了啊!老子不怕,老子就是不要命了也要讨个公道!”
有人暗中下黑手,就有人暗中阻碍黑手。只是多番出手必定容易暴露,加之卫兵肉身拦人和农户混在一起,早已大喊“未接命令不许放箭”,因而一人悻悻收手,且将此事记下。
此人心里嘀咕,明明说要暗中阻拦,避免闹到皇帝眼皮子下面,只许传出些不好名声,再安排人在朝会上弹劾上官司徒罪状,让皇帝将其撤职。谁知,到了这关头,又派人来碍事,真不知那位大人在想些什么。
场面逐渐失控,紧接着,那人发现,为首刁民不提,连其身后跟着的老者和数个农户居然口齿清晰,将上官家那点子私话都说个底掉。
上官司徒听到这番话后,当场气厥过去。他和他家那婆娘吵架,掀翻房顶也罢,那都是家事。可一旦扯出来,诽谤朝廷的罪名可实在不轻。
刁民先是将对主家不满一一道出,随后话锋一转,开口道:“小民知晓朝廷此举乃是惠民,本意并非如此,皆是有小人想要祸水东引,败坏天子名声!小民恳请朝廷惩治小人,为小民讨个公道!”
提及那一头碰死为了家里减轻负担的老父,汉子声泪俱下,字字泣血。
“小民不孝,未能奉养亲父,反倒要老父为了小民和小民考虑……小民知道惊扰圣人乃是死罪,小民甘愿一死!”
汉子欲扭头找地方自戕,阿利克西欧斯揉着眉头又是一弹,让人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而后悄无声息混入人群,模仿的音调信手拈来:“不好,他这样必定有幕后主使,快将人拦着别让人死了!”
几个卫兵一听只觉得是哪位大人出声,无暇顾及其他,连忙上前将他死死按住。
谢采女早就听到动静,暗中观察了片刻,在周围人不认同的忐忑目光中站了出来。
这就是这件事的大概。
现下,闹事的若干农户都被暂时收押,等皇上提审。
“陛下,这件事就交给臣去办吧。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今晨,不用皇帝提点,对着上官司徒臭骂一顿的奏书便接二连三。
除了站着仁义道德的大名外,大多是觉得若是皇帝吃上官一家就吃饱,便能对着他们少下狠手。因而面对上官司徒大人这个“出头鸟”,一群昔日同僚们毫不留情的落井下石起来。
皇帝听的头痛欲裂,一边揉着脑壳,一边偷偷观察底下群臣的反应。
半晌,他疲惫开口:“吵吵吵,吵什么吵?不就是司徒大人治家不严,叫朕替他顶锅吗?亏得那些百姓还是看得明白,并非朕要欺压他们。这种事,说到底,也是因为朕没叫各位百姓过上舒心日子。”
“陛下不可!陛下!”太傅见状,忍不住开口制止。
皇帝不以为意,只继续开口道:“这件事朕已经细细听过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主使,陷害上官大人,又陷朕于不义。在事情查清之前,上官大人就先免去职务,带罪在家禁足,待朕查清楚再说。”
太傅松了口气:“陛下说的是,臣附议。”
看着皇帝没有放过上官司徒的意思,起哄拱火的众朝臣齐齐松了口气。
说是要“查清之前不动”,那就是说,陛下暗示他们去调查上官司徒的犯罪证据了。
想必之后每日,直到上官司徒一家被狠狠撸掉一层皮之前,都会有各种举报的奏书上呈皇帝了。
在这种时刻,也仍然有几位大人昔日与上官司徒交好,愿意说上两句。
“上官大人此事乃私德不修,家宅不宁,非祸国殃民之举。臣以为,陛下要慎重行事,不可偏听偏信。”一臣子站了出来,正是原先隶属司徒之下九卿之一的少府徐青,也是参与皇帝小朝议的天子近臣之一。因名义上管辖尚书台,因而许多政令要从他这里发出,故而他的话份量不算轻,“在场落井下石的诸位,谁家没有一两件难处理的家事?若是人人都因为家事而受国刑,人人以私乱公,公报私仇,此等行径有伤陛下圣明。”
“徐少府大人说的是。臣也有此意。”另一人站出,是太仆王朗,“我大汉以仁孝治天下,治国以德,待人以宽。臣认为,可以先让司徒大人自行处理家事,配合朝廷清查幕后主使之人,待事情明了后一并处置。”
“你们二人说的是,朕正有此意。”皇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太傅还有别的想法吗?”
“秉陛下,没有。二位大人与其余诸位大人所说已经十分全面了。”
“那好。上官大人这时离去,太傅就暂且辛苦些,替上官大人将司徒之事兼了。如今内忧外患,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皇帝再三叹气,“朕也不能因为这个灾民两句话就下罪己诏,那朕成什么人了?他们也是可怜人,太傅,可要将此事细细追查一番才是啊。”
“正是。既然如此,犯人的审理便交由廷尉梁大人吧。”太傅道,“梁大人有何见解?”
“臣遵旨。”梁衡站出,接下了差事。
没错,梁衡是有官身的,正是九卿之一掌管司法刑案的廷尉。
将刁民和上官大人那妾室制住,让人活着受审,以梁衡的能力,进了诏狱应当就能保下一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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