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周氏的任性随着她的年纪与日俱增,这一股人的晚饭也吃的越来越早。就比如今天,村里别人家还没开始烧火,这一家人已经吃完了饭碗,收拾利落了。
这顿晚饭在庄户人家中,可以算的是十分的丰盛,主食是精密白饭,大碗的红烧肉,肉皮片粉汤,蒸鸡蛋糕,还有酸菜白肉,里面放了许多的冻豆腐。连守仁和连继祖父子俩还烫了一壶酒,下酒的小菜有周氏带着连芽儿和大妞妞给剥好的炒花生仁。
周氏不喝酒,对炒花生仁也是一颗都没吃。
以这家里现在的条件,周氏不是不能吃的更好,但是周氏不喜欢吃炒菜,隻喜欢吃顿的稀烂的炖菜,对鸡鸭鱼也不稀罕,隻爱吃肥猪肉。因此,一家子也只能跟着她,一天天就这么吃。
在饭桌上,周氏显得特别的慈祥。给连守仁夹了两次肉,还特意给大妞妞挑了大块的肥多痩少的红烧肉。
每次周氏闹腾,只要让她骂痛快了,小辈儿们再依着她的心意,给她赔礼道歉,将错误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周氏就不会计较。之后,往往还会对这个“犯错”的小辈儿格外的慈和,给一点好处。
所谓的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这是周氏一贯采用的套路。
一顿晚饭,大家伙似乎都吃的很高兴。蒋氏带着连芽儿和大妞妞将屋里屋外都收拾的妥妥当当的。周氏就往窗外看了一眼,西坠的太阳还挂在墙头,但是对周氏来说,时辰已经很晚了。
“今天应该没人来了,一会就把尿盆子端进来,把大门插上吧。”周氏就发话道。
刚刚吃完,这就要准备安寝了。
“奶,”蒋氏忙就陪笑对周氏道,“村东头王十六家三媳妇昨天生了个丫头。今天我看就有下奶的了。咱有啥事,人家都来。人家有事,咱也不能不去是不。”
“他家媳妇又生了个丫头片子?”周氏就道,“是去年吧,咱就给他家下过奶。这一窝窝的,生起来没完了。”
“去年那个是二媳妇,他们都分家另过了,随礼也是分开。这老三家。跟咱有来往。”蒋氏就道。
“那有来往讲不了了,去吧。”周氏就道。
“奶,那咱送啥?”蒋氏就问。像这样礼尚往来随礼的事情,要送上门东西。送多少,都是周氏说了算。
“咱家里还有啥?”周氏就道。
“奶,咱那鸡蛋还有三十几个,要不,就送几个鸡蛋。”蒋氏就道。
乡里乡亲的生孩子随下奶礼,送鸡蛋是极合适的。
“去把鸡蛋葫芦拿来。”周氏就招手吩咐连芽儿。
这两年,连芽儿的话依旧不多,但是人已经被周氏调、教的百叫百应。不管她正在做什么,只要周氏一招呼。她会立刻应声,周氏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非常痛快。
连芽儿将装着鸡蛋的葫芦抱来,放在周氏的面前。蒋氏这个时候已经另外拿了个篮子来,也在旁边放了。
周氏就将手伸进葫芦内,将里面的鸡蛋一个个地拿出来。摆在炕上数了一遍,又挑了二十个鸡蛋出来,放进篮子里,准备作为下奶礼。
庄户人家随礼,一般也都有定例可循,二十个鸡蛋做下奶礼,算是中规中矩。
“你现在就去?”周氏问蒋氏道。
“我现在就去,好早点回来。”蒋氏就道。
这话周氏爱听。就点了点头。蒋氏这才换了一身衣裳,一手提了篮子,一手牵着大妞妞出门往东去了。蒋氏刚走,连继祖就也跟周氏请示,说是隔壁春柱找他有点事,让他过去一会。
连守仁和连继祖都不大会种地。这两年,多亏着春柱时不时地指教,比如该准备春耕了,又比如该拔草了,不然要影响收成了之类了。春柱媳妇有空的时候,也会来坐一会。春柱一家也都了解周氏的脾气,从来不招惹她。邻居之间,相处的算是不错。
因此,连继祖说要去春柱家,周氏也就没有阻拦。
“黑灯瞎火的,早点回来。”周氏吩咐连继祖。
周氏还有一个脾气,她歇的早,也要求一家子都跟她一样早早地歇着。据她自己说,是怕睡下了听见大门响,听见大门响,就担心是进来了贼人,要害她。三十里营子左近民风淳朴,虽不敢说夜不闭户,但也差不多少了。恶性事件极少发生,小偷小摸极少,倒是家庭内部的纠纷是难免。
周氏不担心人偷东西,反担心人害她,这在乡间是极少见的。她一个老人家,大门都极少出,又有谁会来害她那?
周氏的这种过分担心和小心翼翼,其背后的原因和心结,怕也只有周氏自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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