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东屋里炕上、地上已经坐满了人,大房的连守仁、古氏夫妻、连继祖、蒋氏夫妻、二房的连守义、何氏夫妻,二郎、三郎、四郎,三房的连守礼和赵氏夫妻都已经在了。
他们正在说连花儿添箱和送嫁的安排,见连守信和张氏带着连蔓儿来了,就停下来不说了。
“……花儿出门子,这是咱家第一次嫁孙女,添箱那天家里要办几桌。这事不能办磕碜了,咱自家人可得多出些力。”连老爷子见人都到齐了,就开口道。
这个时候嫁闺女,当然没有娶媳妇隆重,也并没有什么仪式,但是亲朋好友都会主动前来,送上些礼物,作为出嫁女的添妆,这就是添箱。添妆的礼物,娘家有的时候会留下一些,隻挑一部分添在出嫁的闺女的嫁妆里。但是这方面并没有严格的习俗约束,也有的人家会将所有的添妆都给闺女带到婆家去。
“行。”连守信和张氏都痛快地答应了。
“……后天办事情,刚才我估摸估摸,就按十桌准备。宁可菜多了剩下,不能准备少了,让人笑话。”连老爷子又道。
“那是。”连守信点头表示讚同。
这里管操办红白喜事叫做办事情,一般的情况下,在准备宴席的时候,主人家都会估算出大约能来多少客人,并多做出一两桌的酒席来,以备不时之需。要不然,来的客人比预计的多,却没有酒席给人家吃,这对客人是大大的不敬。对主人家也是相当丢脸的事情。
“爹,这次打算办啥席面?”连守信就问连老爷子。
“你大哥和我商量了,就办二八席。老四,你看怎样?”连老爷子道。
连守仁和连守义不由得都看了一眼连守信,以前没分家的时候。遇到大事,连老爷子是不会单独询问连守信的意见的。可现在连老爷子特意这样问,看来连守信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提高了。
“啥是二八席?”连蔓儿偷偷地问张氏。
“就是八碟子八碗的席面。”张氏小声答道。同时心中想,二八的席面,也算的上是中等的宴席。以连家现在的情况。要办十桌的二八席。可是要花光所有的积蓄的,而且还未必就够。
“你爷和你爹商量大事,咱别说话。回去娘再跟你说。”张氏暗暗皱眉,示意连蔓儿不要再说话。
两间的房子算不上宽大,张氏和连蔓儿虽是压低了声音,但是连老爷子还是听到了她们说话。连老爷子暗暗点头,张氏是个懂规矩的儿媳妇。
连守信也没有立刻回答连老爷子的话,他也在想连家是否有能力办十桌二八席。以他们这样的人家。办添箱的酒席,是不需要办二八席的。可连花儿嫁的毕竟是县城中的富户宋家,不能按一般的乡村人家嫁女那样。
“二八席好。”连守信老实地道。
“花儿以后就是宋家的大少奶奶了。要我说,就该办个三吃三抄的流水席。那才够面子。这二八席太委屈花儿了。哎,谁让咱家现在没钱那。”连守义道。
连守仁和古氏听了连守义的话,虽没有点头,但是脸上都露出受用的表情,显然他们觉得连守义说的对。
这些日子,连蔓儿已经发现,连守义和连守信、连守礼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是性情却大有不同。连守信和连守礼都是老实人,连守义却很会说话,善于做这样的虚人情。
“爹,十桌二八席要用的钱也不少吧,都准备齐了吗?”连守信就问。
连老爷子还没说话,连守义却是巴不得连守信问这一声,立刻用眼睛将连守信盯住了。
“老四,爹可不正是为钱发愁那。大家伙都知道你有钱,多少拿出几个来,还怕大哥以后不还你?”连守义热切地盯着连守信道。
连蔓儿抚额,自己这个包子爹太老实厚道,待人接物没有半点机心,连守义却是个见缝就钻,没便宜也要沾三分的,还真是让人头疼。
“老二你别胡咧咧。”连老爷子很快截住了连守义的话头,“老四过的不容易,咱说正事,你别挤兑他。”
听连老爷子这样说,连蔓儿松了一口气。好在连老爷子是个明白事理的,不然,这一家的事情不知道会难缠多少倍。
“爷,我给你装袋烟。”连蔓儿见连老爷子烟袋锅里的烟快没了,就忙笑着走了过去。
“好,还是我孙女有眼力劲儿,知道孝顺。”连老爷子正觉得烟越抽越没劲,要再装一袋,连蔓儿这样说,他自然高兴。
连蔓儿利落地给连老爷子装了一袋烟,又替连老爷子点着了火,这才重新坐回张氏的身边坐下。
“就你会献勤。”连秀儿坐在炕里,瞪了连蔓儿一眼,小声嘟囔道。
连蔓儿听见了,只是暗暗一笑,并不理会。
“办宴席的钱,刚才大家伙商量了,先把卖花生那两吊钱拿出来,还有不够的,就从宋家给的聘金里面拿出来添补上。”连老爷子接着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爹,请的是谁做厨子?”连守信又问。
“就请西村的何厨子。”连老爷子道。乡村人家办酒席,请不起酒楼里的大师傅,不知道从何年何月起,就有了一种专门帮人做酒席的厨子。这些厨子大多数有在酒楼做学徒的经历,还有一些甚至完全是自学成才。不管是哪一种,能够做出口碑,到处有人请的,都是有真材实料的。
这个何厨子,就是这样的。远近的村庄有人办事情,多是请他来操持席面,图他做菜省料,收的钱也不多,可是做出来的饭菜却很符合乡村人的口味,席面也做的体面。
“何厨子明天下晌就来。”周氏这时接口说道,“老三,你和老四两个明天先把土和石头准备下,等厨子来了,就把灶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