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瑕回了雅间,内心愁闷,他对小红杏的心意,不仅不能告诉小红杏,而且,对着外人,他也只能承认自己是小红杏的夫子,不然,两人成日里待在一起,那就是名不顺、言不顺,怕是要招惹非议。
他一向对名声这些东西不甚在意,现在,却不能不去为小红杏考虑。
他趴在矮榻上闭眼休息,心情却苦郁不已,半响也睡不着,只好抱起一张梧桐瑶琴,去了廊下坐着。
微风萧瑟,满树白玉兰散发着淡雅香气,玉无瑕心情却没有因此好上半分,依旧愁苦万分。
他随手轻拂琴弦,本是无心,可等琴音流泻出来的时候,却尽是心声。
清雅悠远的琴音娓娓响起,深情厚重的音色仿佛他无法言说的感情,那么凄入肝脾,那么渴望拥有。
他声音清越,伴着琴声唱道: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送走了朱满堂,小红杏又跑回雅间打算陪伴玉无瑕。
她与林菁走到抄手游廊,听到一阵琴音歌声,小红杏放轻脚步,细细去听。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这段曲调,是《凤求凰》。
林菁讶然,道:“这是公子的琴音。”
小红杏脸上绽开一抹甜甜的笑,“我喜欢听他弹奏这首曲子,比上次那首《渔樵问答》动听多了。”
林菁无奈,“这是动不动听的问题吗?而是,这是用来表白心意的《凤求凰》啊!”
小红杏无辜地道:“我知道啊,只不过,他是谈给谁听的,我就不清楚了。”
林菁叹口气:“夫人真是坏的很,这般玩弄我家公子的真心。”
“玩弄?”小红杏故作委屈:“林护卫为何要污蔑我?”
林菁不由气结,为玉无瑕鸣不平:“我家公子不通晓男女之事,难道夫人也不懂吗?从一开始,你便屡屡朝公子抛媚眼,而后又假借师生之名,过分亲昵公子,再者,你用小黄书那等不入流的情色小说,整日缠着公子一道看,如何能不撩拨得公子心潮迭起?”
“我家公子虽然清心寡欲,但也是个正常男人,夫人诸多引诱手段,难道不怕反噬自身吗?”
小红杏毫不畏惧,娇娇笑道:“反噬?如何反噬?不妨告诉你吧,林护卫,我废了这么多的心思,就是为了让玉无瑕喜欢上我,因为我要得到他,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林菁一言难尽:“夫人这样做,如何对得起江军司?又把我家公子置于何地?”
见他提及江过雁,小红杏表情冷淡下来:“这就不关你的事了,林护卫。”
说完,她提步要走,林菁拉住她手腕,语气沉痛道:“夫人,三思。”
小红杏挣扎着,却扭不开他的手,回首瞪他,冷声呵斥:“林护卫,你太多管闲事了,松开我。”
林菁苦劝:“夫人,我只是担心你将来会后悔。”
小红杏眉眼漠然:“我做事情,从来不会后悔。”
“你若是再不放开我,我就大喊非礼了,届时,玉无瑕会如何罚你,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林菁望着她冷漠的眉眼,无奈叹了口气,慢慢松开了她。
小红杏转身就走。
林菁望着她背影,心中担忧,小红杏还不够了解公子,她不清楚,公子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招惹的男人,她抱着玩心而来,只怕将来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雅间,廊下
琴音袅袅,歌声盈耳。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小红杏踮着脚尖,轻轻走到玉无瑕身后,俯下身子,双手从背后环住他身体,她将脑袋枕在玉无瑕肩膀上。
玉无瑕一曲方了,手指还放在琴弦上,琴弦微微颤动。
小红杏贴耳问:“夫子怎么忽然有兴致抚琴?”
玉无瑕垂着眸子,低声道:“我心中愁苦,故而抚琴。”
“那,”小红杏咬唇,“为何是《凤求凰》?”
玉无瑕沉默。
小红杏娇笑两声,笑声里满是愉悦之情,故意问:“上次岑姐叫你谈,你都不肯,这回真是可惜,她不在这里,这曲《凤求凰》反倒叫我偷听了去。”
她伸长手,手指随意拨弄琴弦,琴弦发出铮铮响声。
玉无瑕抬手按住她手背,不让她手指动弹,琴音逐渐止住,他声音莫名有些低哑,“她不在这儿,我才谈的,我这曲《凤求凰》并非为她所奏。”
小红杏故作讶异,“那是为谁?”
玉无瑕眸子里盛满缱绻情意,侧耳蹭了蹭小红杏的脸颊:“一只可恶的小猫仔。”
小红杏故作不知,问:“狸奴?”
“非也。”
他语调里满是无奈与妥协:“那只猫仔住在我心里,轻易不出来。她是山野精怪,我一介凡夫俗子拿她没辙。”
小红杏叹息:“可惜,我是一只兔子,不是猫仔。”
玉无瑕沉默下来,许久,带着一点不甘心,问:“夫人为何是兔子,不是猫仔?”
小红杏嘻嘻笑,摇头晃脑:“因为我今天梳的是兔子耳朵。”
玉无瑕眸色晦暗:“可你前几日梳的都是猫耳朵。”
小红杏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那我前几日就是猫仔啊,只不过今日是兔子。”
玉无瑕静默一瞬,忍不住问:“夫人……是在戏耍我吗?”
小红杏倒打一耙,指控道:“明明是夫子在戏耍我。”
玉无瑕惊讶,又不解,侧头去看小红杏:“我何曾戏耍过你?”
小红杏摆出委屈巴巴的神色:“夫子总是不把话说清楚,要我自己去猜,难道不是在戏耍我吗?”
玉无瑕按着她手的手指紧了紧,指腹摩挲着她手背肌肤,抿了抿唇,艰声道:“我以为,我表达的很清楚,你会懂。”
小红杏耍赖道:“夫子不说明白,我不会懂,我本就对瑶琴一窍不通,自然听不懂你高深莫测的琴语。”
她都能这样说,明明就听懂了,玉无瑕心中叹息,面色无奈,握住她的手,“一定要说得那么清楚吗?我本就是个性情孤僻、沉静寡言之人,从不喜欢将心里话宣之于口。”
小红杏不满,“哼,你不喜欢说出口,那我就不懂,一辈子都不懂。”
她作势要抽回手,玉无瑕握紧,继而与她十指紧扣,试探道:“难道,我这样做也可以吗?夫人是愿意的吗?”
小红杏冲他莞尔绽开笑颜,回握住他,“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玉无瑕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笑了:“夫人这样说,我很欢喜。”
小红杏道:“那你现在愿意将心里话说给我听了吗?我已经等很久了。”
玉无瑕俯身,凑近小红杏耳边,郑重地轻声说:“夫人,我恋慕你,你愿意接受我这份心意吗?”
小红杏抬起与他交握在一起的手,轻轻吻了一口他的手背,甜笑道:“我愿意,因为我也心悦夫子。”
玉无瑕情不自禁地抱住她,脸颊蹭着她的,一声声地唤她:“夫人,夫人……”
小红杏哈哈笑,摸着他脑袋,“夫子好粘人哦。”
玉无瑕叹道:“夫人一定不知道我这段时日想着你,心中有多难熬,那一夜,我几欲要发狂,我只恨……”
小红杏好奇:“恨什么?”
玉无瑕声音低落:“恨那个女伶不是真的你,她只是个赝品。”
小红杏摸他脸颊,哄道:“我现在就在你怀里啦。”
又霸道地宣誓主权:“夫子不许再想那个女伶了!不然我要吃醋了!”
玉无瑕笑逐颜开,两只柳叶眸里都是潋滟笑意,“我没有在想那个女伶,我满脑子里只有你。”
小红杏开心的要命,“夫子真会讲情话。”
玉无瑕认真道:“我不会讲情话,所说的都只是肺腑之言罢了。”
小红杏摸他眉眼、鼻梁、嘴唇,思索道:“夫子终于是我的了,这么好看的夫子,我该从哪里先下口好呢?”
玉无瑕专注地凝望着她,目光滚烫又灼热,眼神徐徐从她圆溜溜的杏眼,慢慢下滑到那张粉嫩柔软的嘟嘟唇,她说话的时候,嘴巴一张一合,那根粉色舌头若隐若现。
他喉结微微滚动,哑声问:“我想亲一亲夫人,夫人应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