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落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自然地接下张星弘的话:“行行行知道了,时间太少,说话太吊,谁都不鸟。”
张星弘干笑两声,意思是:好想给你鼓掌,但我不敢。
她烦躁地吹走挡到视线的刘海:“别的我不管,zr宴那天他要是敢不来,有他好果子吃的。”
张星弘噘嘴小声嘀咕:“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程落阳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用手戳了戳那个废物弟弟的脑袋,咬牙切齿道:“争点气,支棱起来行不行?是个男人吗你。”
张星弘这个人,有骨气,有底线,又开得起玩笑。张弛有度,活像一根扯不断的橡筋。程落阳陪着张星弘长到这么大,其实一直都挺喜欢这小孩的。她能看见张星弘眼里的小机灵,但她看不见张星弘最需要的,那一份血性。
一头雪豹拥有最尖利的獠牙,最矫健的身姿,是天生的猎手。可这雪豹吃素。这就是张星弘给程落阳最直观的感觉。
而一头雪豹就算配置再顶级,它把獠牙收起来,把利爪藏起来,那它充其量算一头狸花猫ps版。
站在风口浪尖时,终究会被那些比他低劣,但远远比他凶残的多的同类撕成碎片。
不过说实在的。程落阳揉揉眉角,血性这种东西,没在商场上厮杀个几轮的,也磨不出来。
她长这么大了,想起小时第一次看到程初升在对着一份合同和白板上数不清纠缠在一起的关系线用食指轻敲着桌面时,眼中迸发出的杀意,也还是忍不住一凛。
那时觉得汗毛倒竖,脊背发凉。结果到了现在,自己也有那样七八分的样子了。
那时起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再温文尔雅的人,在绝对的利益与荣辱面前,都只会化作满脑子只有掠夺的怪物,金字塔的顶尖是用人肉和血泪垒起来的。但那些悲痛往往无人在意。局外的人们只能看到金字塔那绝妙的设计和令人感叹的智慧结晶。而局中人满目疮痍,伤痕累累,拖沓着身子,还要说出一句,十分荣幸能够参与建造这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
历史的长河中,凝练出的永远是结晶。那些数万个人顶着流血的额角,血泪齐涌时拎起的土石,纷纷化作灰尘,成了书本上的一句自作多情。
这就如商战一般,无人在意失败者悲怆的哭声,他们只能听见来自获胜者的宣告。
程落阳只允许自己成为胜者,她只允许自己成为金字塔,成为站在尸体上摇旗呐喊的那个人。因为她不会让历史的波涛从自己身上滚过去,她会成为浪尖上的人。
在自己的脸颊被溅出的鲜血淋到的那一刹那,所谓的“兽性”,就已经被激发得干干净净。
地下室,那个戴依佩颤抖着展示给她的地下室。程落阳不知道已经去过几次,仿佛每走下一阶楼梯,自己的人皮就褪了一层。到了地面上时,就只剩一隻嗜血的野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