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悲伤作别赫尔墨斯后,南铃陷入了一周的忧郁时光。
明明以前也是个在乙游玩家,不说千人斩也有百人斩的浪女,怎么就把日子过得这么苦涩呢——
宅男抓耳挠腮想劝她振作,又觉得这样实在是不好,最终在能锐评和嘲笑她对赫尔墨斯的作死操作和心态上,均保持了沉默。
真诚无论如何都是必杀器……他可不想嘲笑别人的真情实意。
海边停了一艘船,那里行商的人人来人往,平日里躲在家里的妇女和奴隶都忍不住探头出来张望。敢于冒险,所以意气风发的水手和舵手高升吆喝着什么——对于本地人来说,那毫无疑问是一艘气派的商船。
狄俄尼索斯要带她乘坐的,估计也是那个。
他们要离开了。
除却麻木的南铃本身,其他人的身边都很热闹。终日有信徒追随的狄俄尼索斯暂且不谈,阿波罗重新和雅辛托斯又欢聚在一起打猎,不过身边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个自称掌管西风的神明,痴痴地看着斯巴达的小王子雅辛托斯,又会向阿波罗投来妒忌的眼神。
他们或远或近的出现在南铃视线之内,可挥泪斩旧爱的姑娘,表情始终是沉郁的,没有对他们的靠近有任何一点波澜。
南铃瞥了眼海平面上不大的木船和泛黄的船帆,躺在石台上忽然绷直了双手,变成了大字型。
“不行,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南铃猛地一下坐起,抓起他人看不见的手机,对宅男说:“宅男兄,我要兑换点书来!啊,我还要看番!就先暂定《巴黎圣母院》《钢铁是怎样练成的》《简爱》《茶花女》这几本吧,动画我要看《命运石之门》和《野良神》!”
宅男:???
你这又是——
“我想通了,我不能再被现在我面对的【现实】牵着走了。”宅男一边给她兑换,一边看她拿起书和平板,非常严肃地说:“来奥林匹斯的这些时间,没有好好充电,是我的问题。就是因为精神世界太过贫瘠,才会容易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被推着走,陷入太多无用的思考!”
在这里,她经历的越多,她对于这个世界的感情和联系,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所以她尽量乐呵呵地做着任务,催眠自己忽略那些矛盾的感官,努力把一切当成游戏时,才会那么力不从心。以至于和赫尔墨斯的那一天彻底被攻破了心防,感受到很大的难过和悲伤。
她必须想办法平衡好这一切。
阅读,保证阅读,充实大脑……看番,摄入愉快的东西,还有电影……南铃在心中盘算了一遍又一遍。
“宅男兄……”
南铃鼓起勇气,发了狠。
“再给我弄几份英语四六级的单词本和教辅资料还有以往考试真题吧,谢谢您。我女大,不求达官显赫,但求学业进步。”
宅男:……
宅男:靠啊!
宅男震惊了。
你受了情伤这不假,但你转头开始了内卷是闹哪样。
南铃面色一肃:“是我太笨了。我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挂,其实是这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不一样。我在这里学习成千上百年,成为全能天才大学生……偷偷的努力,回去惊艳所有人不再是梦。挂都摆在这里了,我为什么不努力,还受了情伤!”
不止如此。
这世界固然宏大瑰丽,缤纷梦幻,但依然比不上她的现实。
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回归她伟大的,普通的,平凡日常。
或许未来会忙碌,会麻木,会有痛苦和世俗的纷扰,会有太多的后悔和难过……甚至,人与神的阶级差距就和现实里的穷人和富人的阶级一样,抛开怪力乱神,无比的相似。
可是那是她十几年来的现实,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度过的人生。
这里充满英雄史诗,美人神明的人生固然精彩,可这终归不是她真正的生活。
——回去。
这话说到后面就有开玩笑的意思,不过屏幕对面的同伴表情却逐渐复杂。
宅男:你说的太对我竟然无言以对。
作为社畜的他干咳两声,一脸萧索:那,你努力吧,天才女大。等你努力到毕业了,找工作了,你就会发现……你努力的成为了优秀社畜。
有人出生在罗马,有人出生做牛马。
面对有着清澈的愚蠢眼神的大学生南铃,那副发愤图强的激情模样,毕业两年就吃够了上班的苦的宅男推了推眼镜,没有多在这方面和南铃吐槽。宅男心说,你比起努力考四六级,不如想办法把那根足金的黄金几把带走……
社畜这种事,当然是体验过了才知道其中心酸。
不过,努力之余……
南铃摸着装满男神们这些时日来赠与的礼物的腰包,抬起头,看见了雅辛托斯纵马的身影。
几个准备好的铁饼就丢在不远处,看来一会儿他们就要捡起来玩耍——
西风神的目光已经变得足够阴暗而恐怖,显然承受那对该死的狗男男每天秀恩爱的怒气槽已经到达了极限,很快就要黑化了。
宅男宅女肉眼鉴黑化,纷纷肃穆。
传说将至,是时候救人了!
少女撸起袖子。
……
西风神,泽菲罗斯对这一切实在是难掩嫉妒。
雅辛托斯,凡人之子,为何只注视着阿波罗,根本不在乎他的爱意?
那三心二意的,会被凡女吸引的光明神,如何比得上他的全心全意?
泽菲罗斯可以不在乎雅辛托斯被那个少女吸引,却对阿波罗的存在耿耿于怀。在阿波罗追求那个姑娘的时候,他借机追逐着雅辛托斯——可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他说他如今对雌伏在任何一个神明身下都毫无兴趣……
那他为何因为阿波罗追求那个少女而失魂落魄,又为何还愿意与阿波罗追逐竞争?
爱而不得,由此生恨。
泽菲罗斯恨得咬牙切齿。
我所得不到的爱人啊,既然如此,求请你去死吧!
他在云中窥探,只见阿波罗和雅辛托斯都褪去衣服,在各自的身上涂抹上清亮的橄榄油,又捡起了那沉重的铁饼。
实在是沉。
雅辛托斯掂量了一下,便默不作声地用双手将其拾起,随后看着阿波罗尽情地舒展身体,单手拿起铁饼,似乎在思考。
而在这个时候,阿波罗注意到他腰间围着的短衣和花束,整个人停顿了一下。
“你在腰上插了一束雪滴花?”
听见阿波罗的询问,雅辛托斯坦然点头。
斯巴达的小王子露出喜爱之色,轻抚过腰间的小花束。
“没错,阿波罗大人,因为这是象征着她的花朵。我在草原上看见它开放在阳光下的样子,便忍不住采摘了一束,它的花瓣摸起来非常柔软,香气虽然不浓郁,但也柔和如清露。”雅辛托斯说着将手臂伸出。
“前些日子,我看见南铃用藤蔓和这些花编了花环和手环送给斯巴达的孩子和妇女,便跟他们换了一些来。”他的手腕上戴有两截叶片和花朵已经干枯的手链,缠绕着红与白的丝线,以及穿洞的小贝壳和小海螺,即便枯萎也还会有着些许韵味。
雅辛托斯放下了铁饼说:“虽然我也如您一样被南铃拒绝,但我想,我还是可以继续钦慕她的,所以就忍不住收集和她有关,自她手出的东西。”
少年人的喜欢越过了神明的傲慢和矜持。
那看起来相当动人。
阿波罗没有多说什么,他单手抓起铁饼,弓腰发力。
雅辛托斯跳跃着跑到他们算好的终点,然后扭头凝视着光明神那一身漂亮健美的肌肉,逐渐绷紧而鼓起,那种绝对力量的美丽区别于阿瑞斯的残暴,是如此的光明而令人神往。
连这样的神的告白都能拒绝……到底要如何才能打动那位少女的心呢?
这个时候,阿波罗将手里的铁饼用力地丢了出去。
带着十足力道的铁饼高速旋转着破开云层,切开空气,那种经由手臂腰腹的力量而产生的高度,非常让人心驰神往。
雅辛托斯仰着头往后退了几步,心中计算着距离。
而在这个时候,泽菲罗斯面上诡谲一笑,眼看着就要吹出夺人性命的狂风——
吾爱啊吾爱,死亡吧,死亡吧!
“想都别想!”
一声高呵吸引了阿波罗和雅辛托斯的目光。
南铃骑着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面色狰狞地杀来。
她单手抓住鹿角,另一只手从腰包里掏出闪烁着腰眼光芒的黄金。
就见南铃两枚骰子在手心里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