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爱之后,我们整个身体都臭臭的,有一种明显的性爱气味!在t市这样有品味的大城市里,要找一个澡堂实在困难,我们唯有买一套全新的服装,再大开车窗,让大街污浊的空气吹走车内的另一种污浊。
大半个小时后,我们去了一家普通麵店吃廉价河粉,接着又啟程前往老家。
我老早知道哥哥对老头子又敬又怕,但是会怕成这个样子还是头一遭。
亮蓝色房车驶到我所熟识的地区,我的地理知识终于回来了,简约的t市地图在我脑中越发鲜明。
我很快便发现,哥哥的行车路线根本是挑最远的,仔细看看窗外,就发现有些风景重复播放了。
啊,其实凭身体的感觉就知道,车子不断在东──南──西──北──打圈圈,跑几条马路后又回到原来的红灯位置。
越接近老家,哥哥越爱挑相反方向的路。每次转弯后停下,他都会把手抽回来,拿纸巾抹掉手汗。
如是者,一抹、二抹、三抹的,垃圾桶都充满了纸巾。
「嗯哼哼……哼……」
在这沉闷与绷紧至极的车厢内,我忍不住哼出我记不起名称的旋律,那是食店客人等待一小时却得出一碗蟑螂麵的轻快恶搞曲风。
哥哥问:「这是什么歌?」
我答:「我忘记了名字。」
他笑笑评价:「挺有趣呢。」
然后他的表情回復如临大敌的僵硬,继续绕路而行。
……那个啊,我不介意跟哥哥多待一个小时、一整天啦!不过困在车子里太闷焗了,尤其是、尤其是我们不久前就在车子上干出那种会出汗的重度运动。
我算了算路程,距离老家只差几条街,只要他想,五分鐘内必能到达。
哥哥到底在怕什么?
现在的他什么都不缺,只差了点儿面对的勇气。这正是我崔逸向登场的时候,我们是两个人一起的,当然也得两个人一起战斗!
我坚定地说:「哥哥,我会跟你一起!」
崔子行讶异地望过来……啊,这个角度真不赖,一丝头发正巧随风落到眼睛上,有一种秋风下等待着谁的韵味。
我将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更肯定地激励他:「如果老头子敢骂你打你,我会先揍他一拳,让他不醒人事,所以你不用怕啦!」
哥哥皱上眉头,嘴唇却绽放出一朵灿烂的花儿,两角向阳光的方向延伸。
「不可以对爸乱来。」
「他不对我和你乱来,我就不会对他乱来!」
「那么,祈祷爸不要对我们乱来吧。虽然最乱来的是我们……」
我们哪有乱来?这实在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我们是相爱多年,跟一般情侣同样经歷过单恋、告白、牵手、kiss、上床种种阶段的,哪一步有乱来?
咦?手背忽然有一阵暖意。
我垂头看看,哥哥不知不觉间,左手放弃方向盘,转而搭在我的手背上。我的手上方是他的手,下方是他的大腿,完全被他夹住了。
「不过,只要是跟你一起乱来,我绝对不后悔。」
没错的。将我和家族、事业、前途放在天秤上,他选择的是我。这四年多以来,他到底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有没有天天思念我?
我不再需要私家侦探那堆冷冰冰的资料,我要听他亲口说;除了对我的感觉,还有对很多人与事的感觉……他对崔丝缕的感觉,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老头子,他捨得放弃自己的似锦前程吗……
好多好多,我全都想知道。
这些问题,还是等哥哥跟老头子商谈好再问吧。
反正我们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
哥哥没有再在马路口兜圈了,房车温吞地转入最终直路,以银色小鱼的身姿直滑到老家停车场。当引擎熄灭,两人跨步走出车子,我第一次感觉到无可比拟的紧张感……就像一对小情侣跑到爸爸面前请求「把你儿子交给我吧!」的感觉,而事实正正如此。
瞧哥哥握着公事包的手已经起了青筋,足见他远比我紧张百倍。
当佣人蛾姐热情地为我们开门,我再次为哥哥打气:「没问题的,有我在!」
哥哥点点头,脸上没有笑容。
我们回到大厅,在蛾姐为我们冲热茶时,我首先开口:「老头子在哪儿?房间吗?」
蛾姐睁圆了眼:「哎哟?老爷去公司上班啊……」
……啊!对耶,今天不是假日!哥哥特地请假向我解释真相,但老头子没有请假耶?可恶!我旷课逃学太久了吗,竟然连这种基本常识都忘掉了!
不对不对。哥哥肯定知道老头子不在,他这么早来干嘛呀?
我向身旁的人投以询问眼神,但他一脸「我早知道」的模样,安定地品茶,还一副很有研究的模样称讚:「蛾姐,这茶蛮香纯的。」
有一剎那,我那高速运转的脑袋联想到一切都是阴谋:崔子行又在骗我,目的是让我乖乖回来老家,二度软禁我,满足老头子的恶趣味。不过,当我试探地走出屋子外,甚至跑到隔壁那户人家门前,老家并没有人来抓我。
后来老妈从朋友家里回来,哥哥亲切地跟她聊天,互换这些天的见闻;我跟在哥哥后面,老妈有问我就答,老妈没问我就将甜点往嘴里塞。
唉,好闷。哥哥对别人总是保持那么温淡的笑容,有时候真搞不懂他是真情还是假意。
嗯……对着老妈,他应该还是真心的吧。
我就这样忍耐到夜晚,当老头子终于出现,我先前累积的紧张感早就一扫而空,甚至无法追回来了。
相反,哥哥看见老头子后,淡然的神情登时变了,没有正视对方,仅仅用机械人似的动作点头示意;老头子来回扫视我俩,看来也料到这是什么状况,整张脸都发黑。
他们的对视很有暴风雨前夕的寧静,但我却闷得打呵欠。
本来哥哥想吃完晚饭再跟老头子谈判,或者是拖延到明天、后天……不过在我一句「我们有话要跟你说」后,老头子点头示意,崔子行瞄了我一眼,谁都不能退缩了。
老妈和佣人个个露出复杂的表情,沉默不语。
晚上将近八点,我们父子三人来到二楼的书房。说是书房,却足以媲美公司老闆的专属房间,除了书架和书桌,还有专门用来接见客人的几张沙发与玻璃桌,相当奢华。
我们正是坐在谈公事的这张沙发上。
才刚坐下来,哥哥便沉默地从公事包拿出一份文件。
我斜眼瞄瞄,唔,好像是合约。
合约有些歪斜地摊开在玻璃桌上,竟只有短短的一页,白纸黑字分明。字体有些小,我难以从我的位置细读合约条文,但清楚看到最下方哥哥和老头子的签署。
这是什么?啊,我记得,当初哥哥说要灭了秦家,是因为跟老头子有协议……就是这个吗?
我偷望哥哥,驀地吓了一跳。
他……他紧张得额角出汗,抓着裤子的双手都印了些汗水。怎么回事呀?
坐在对面的老头子无声叹息,他好像很疲累,很失落,平常那不怒而威的气派消失了,竟成了普通的老头子。
一触即发之势,连我都忍不住绷紧了我全身神经,不敢妄言。只见老头子慢慢走到书桌那儿,打开最底部的抽屉,从公文袋里抽出一叠废纸,又从中间挑出一张纸,平放在玻璃桌面。
这是跟哥哥那张一模一样的合约。
老头子平静地望向我:「逸向,有看过这份合约吗?」
我没料到他竟然会问我,迟疑了几秒鐘:「……没有。」
「你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