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扉间,一个小小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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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染盖了整片天空,彷彿要把整个世界吞噬殆尽,春光明媚的景色都染上了死寂的灰色。
每度瞥见窗外,苦闷的心情也佔据了胸口,做甚么都提不起劲。
已经数不出来了,这样的阴天持续了多少天。每天都快下要的模样,却只目见天际上泛着灰暗的云层越渐沉重起来。
而且,在那之后她没再跟老师对话了。
每天在课业后察见老师欲言又止的嘴巴跟那渴求甚么的目光,唯有逃避的衝动驱使着身体动起来。不过在不久后,老师也没有再出现在学校里了。
询问了其他同学才得知老师已经辞去了学校的工作,专心作回去中国大陆的准备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有甚么衝击着心扉间,就连呼吸也被夺去了。身体整个僵硬住,愣了半晌才能反应过来。
因为她的迷惑、惘然,老师与她的关係在无形间开始疏离。
因为她的踌躇、苦恼,老师要离开了。
「………。」
可是现在的她还没能答覆老师。不、她根本无法对老师承诺些甚么。
纵使她有多渴望、有多哀切也好,但也不能告诉老师她真正的想法。
──请把我从这里带走。
不过,说不定老师也没在等待了。
无论怎么样,老师肯定对她的事情早就失望了。
忍住呜咽的颤动窜过身肢,一股不能言喻的衝动支配着她的思绪,驱使着垂放在身旁的双手握起了拳头。
果然不行。
踏出去的脚步在地板上敲响起响亮的跫音。
──还不行,还不能就这样结束。
深呼吸了口气,修长的双腿奔跑起来。
若果就这样一直闭上嘴巴甚么都不说的话,她无法原谅自己,纠缠着心脏的这份难受也绝不会就这样消失。
即使无法给予希望也好,
「哈、……。」
即使仍在惑乱也好,
「……、啊………」
也有一些非要现在的她去做不可的事情。
「───老师!」
呼喊出口的嗓音彷要响彻整个街道一般,就连途人也听闻而纷纷向这边投来了视线,但此刻却顾不上眾人的目光。映入眼帘的世界,也只瞥见了索求着的那道身影。
顷刻间,彼此的视线对上了,声音也确实传达过去了。
「……………」
穿着米白色长裙的女人,微风把那把长及至腰的墨黑秀发及裙襬吹得轻轻飘扬着,清秀可人的魅力彷彿化作淡淡花香飘逸过来。
水灵灵的黑瞳讶异地睁大着双目,像是霎时间无法相信眼前的光景般,惊喜的神色从眸子的深邃中表现出来。
确认了此刻的状况后,两人相视而笑了。
「──老师!」这次漾在脸庞上的笑顏更加灿烂,腿边也急不及待的直奔至老师面前。
不只老师身在这里,站在老师身旁的家人们也走近过来。
空荡荡的脑袋没有组织言语,但老师也与她作出同一行为,一言不发便相拥起来。
老师的双肩比想像中来得娇小瘦削,阵阵淡香也从发丝间扑入鼻腔,这份感觉不禁在她的胸口间搔痒起来。
「你来啦,我们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睁开双目挑起视线,从上而下瞪着她的男人对她展露着一以既往的笑容。听见了大哥哥的话语,再望向佇立在眼前的老奶奶跟爷爷,一阵游走心扉的激昂充斥着情绪。
「……对不起,我………」
无法答应他们。察见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箱,她也知道现在说甚么也是太迟了。
而且这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儘管她面露一脸歉意而低垂着头颅,但大家依然还是漾着昔日的微笑,温和地面对着她。
「『妹妹』,」
划破沉重的心情的,是那轻声的呼唤。
昂首过来的顷刻,映入眼帘的是大哥哥散发着阳光暖意的绚烂笑顏。
「你不是常说希望有个哥哥姊姊保护你吗?」
而后,直接传递至肌肤上的体温,那拥她入怀那广阔的胸膛比想像中还要阔大。
「傻孩子,我们早就把你当作一家人了喔。」
不只是哥哥,就连身为老师的姊姊也环抱着她,而老奶奶跟爷爷也走近在她的身边以笑相视。
很短暂的片刻,但那份涌入心扉那灌溉着胸口让其溢满的温暖却刻印在她的感受之中,她怎么也无法忘却这一刻的感觉。
就在这个冷峻的世界上,除自己与家人以外,把她当作珍惜的人疼爱的人就在这里。
那个顷刻,她明白了这些事情。
「……哥哥。」
温热的液体一直在眼眶上打转着却忍住了,呼出唇边那些微的叹息也颤动起来。
垂在身旁的手搭上了环抱着她双肩的肩膀。
乾爹娘一家就这么离开了。
直到最后,谁都没有哭出来,都带着平日的笑容离去了。但她无法送别乾爹娘一家到最后,只能提早离别。
只要忆起大家的笑脸,纵使带着悲伤但仍然暖透整个心扉。
单是靠着这些快乐的回忆,多少辛酸也能忍耐下去。只要这样的话,难受也许能从胸口上拭去。
步伐踏在柏油路面上,被耀目的阳光照耀着这雨后而潮溼的地面。抬头仰望着上空,刺眼的日光没有一丝阴霾,明亮而和暖的太阳包容着整个蔚蓝的天际。
彷彿象徵着些甚么一般,整个心扉也被照耀了。
勾起了嘴角的弧度,面对着不在前方的乾爹娘们展露笑容。
──谢谢,
儘管,在背向他们的时候也听见了,窃窃私语的低喃。
──我永远会记住你们一家对我的疼爱。
指尖下意识拭去眼角的湿润。
───……真是可怜的女孩,真想把她一起带走。
我们就在这里道别了。
祝福你们一家能顺利到达中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