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彷如看不见面色惶恐跪地叩头的一干下人,也看不见雍容奢华的池馆水榭,带着一群人径直去了正厅。
远远地,丝竹弦音,不绝于耳。
扶襄一步步迈上石阶,最终在门前站定。
锦衣卫先衝了进去,内里几声尖叫,嘈杂一片。
“三皇叔,好兴致!”扶襄踏过门槛,打眼一扫,殿内歌姬舞姬瑟缩着围作一团,空气中漂浮着淫靡暖香,酒液肆虐,点燃到血液里身体都在微微发热。他抚了抚掌,唇角轻勾,眼中却丁点笑意也无,连语气都是冷悠悠的。
不等最上方坐在椅子里的人回答,他放下手,提着剑慢慢走近,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需要朕给你助助兴吗?”
“陛下这是作何?”男人也不起身,姿态依旧随意,只是眼含精光,搭在扶手上的手一下握紧,泄露出几分紧张戒备。
“皇叔不说,便是答应了。”他点点头自问自答,锦衣卫身后拦着的是惠王的亲信,数十人,表情惊怒不定,偶有几人恶狠狠瞪过来,也被压製着动弹不得。
他走到其中一人面前,抬了抬下颌,眼神尤为冷漠。下一刻长剑陡然出鞘,直直刺穿了那人的胸膛,又是“唰啦”一声响,他直接拔出长剑,任由那人在惊叫声中大睁双眼不甘地向后倒去。
“你未免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陛下!”惠王一下站起身,怒火中烧,指着他大声斥道,“你带着人闯进我的府邸,又二话不说杀死我的人,真是当了几年皇帝就忘了什么是仁义礼孝吗?”
扶襄侧着身,手中的长剑还在顺着利刃往下滴血。一个人体内的鲜血有多少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人倒下后,地上便迅速聚集起了一大滩血液,浓郁的腥味弥漫开来,几乎盖过了原本的馥郁熏香。
这样才对,他的顾允白那天流了那么多血,这些人凭什么还完好无损坐在这儿享乐。
惠王气急了,见他站着不动作,正待继续开口,一把长剑擦着他的手臂扎入了椅子靠背,剑柄还在微微颤抖。
他瞳孔骤缩,喉结无意识上下滚动了几下。
扶襄直勾勾看着他,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他面前。他刚抬起手,男人后退一步跌回了椅子内,而他只是握住后方的剑柄一把抽出了长剑。
“三皇叔是与谁合作来刺杀朕?”他把长剑反手一转,弯下腰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笑话,本王为何刺杀你?”惠王梗着脖子不敢再动,语气却气衝衝的。
“朕如果不是找到了证据,不会如此大张旗鼓来问你的罪。”扶襄垂眸看他,长剑逼近了一寸。
惠王眸光微闪,也不再狡辩,索性胡搅蛮缠,“哈,问罪?你不是好好在这儿站着吗?还打算逼死自己的亲皇叔。”
好好在这儿站着,这几个字一下触到了他的逆鳞,他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眼神变得凶狠。
“那是因为有顾允白替朕受了那致命一伤,你该为他偿命。”
“顾允白?南阳侯府的?”惠王听到有人替他死了是极为失望的,最后又蔑然轻笑,“他算个什么东西,仗着亲娘是先祖远亲,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可听说他在京城横行霸道多年了,这不正好少一祸害。”
他的话恶毒刺耳,扶襄听得气血上涌,持剑的手因为愤怒都在发颤。他咬紧牙,声音气怒嘶哑,“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了你?大理寺宗人府不能拿你如何,朕可不怕。”
他说对了,皇室中人即便犯事也自有法子拿人顶罪脱身,就算关进了宗人府也能过得逍遥快活,且这次他确实被人护了下来,隻受了一点小伤。
真是何其的不公平!
惠王自然也知,因此更加肆无忌惮了,“襄儿,你还年幼,还是别逞强了,你头上可还有摄政王呢!”
他好意开解,嘴角翘得老高了,甚至抬起手轻拍他的手臂,一副好长辈的模样。
扶襄眼睑轻阖,瞳孔中的厌恶凶狠几乎满溢。
猝然,惠王的笑意僵在了嘴角。他不可置信地低头去看,长剑深深地划破了他的脖颈,鲜血喷薄而出,大股大股涌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襟和面前人的胸膛。
“你不该意外的,朕说到做到。”扶襄低着头,又是用力一划,有几滴血迹溅到了他的脸上,苍白点缀出的秾艳,惊心动魄。
惠王被轻轻一推,直直倒在了椅子内,彻底咽气前也不曾闭上惊愕的双眼。
一场祸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偌大的王府,主人已死,余下的人如惊弓之鸟一般四处逃窜,却最终连府门都出不去,家眷和亲信被逮捕起来,只等押解回京。
而王府被彻底查封,家产尽数充公,几个时辰前还鲜活华贵的王府,现在变得暗淡无比。
陆信,锦衣卫千户,迟疑着开口:“陛下,您杀了惠王殿下,是否过于衝动了。我们回京那群老臣肯定会抓着这点大做文章,对我们不利啊。”
“呵,”扶襄拿着一条帕子,缓慢把脸上的血迹擦去,眼皮轻撩,“顾允白为救朕而死,朕要他一条命,这不是很合理吗?”
“可”
“你在教朕做事?”
“臣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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