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胡雅在苏醒之时,已经迫不及待地期望,能够立马走进跟王蒲姊约定好的餐厅,就餐度过生日。
她兴冲冲吃完了付临昀早上准备好的长寿面,坐在公交车上准备去学校时,接到了熟悉号码的来电,她之所以对这一长串号码记忆犹新,是因为这是她常年不联系的妈妈的电话,只不过她不愿意给号码备注名字,所以只有单薄的号码在屏幕上亮起。
从来都是她主动联系的人,如今却在生日这天给自己来电,邓胡雅思来想去始终得不出什么合理的假设,她吞咽了一下口水,紧张地按下了接通,听觉高度集中在手机那端发出的声音上。
“胡雅,妈妈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喜欢今年的生日礼物。要快乐长大噢,我的小宝贝。”
声音清脆又欢快,像是准备许久后爽快地一股脑念出来一样顺畅,而胡稚的话语,像是空谷回响一般久久萦绕在邓胡雅的脑海中,听得她愣神中,差点坐过车站。
胡稚没有过多停顿,空气凝滞的短暂十秒后,电话那端终止通话,留下嘟嘟声,随之而来的是无尽潮水涌上心头,不断拍打着邓胡雅此刻无以言表的诧异心情。
邓胡雅走在路上的脚步都变得迟缓,手臂垂落在胯两侧,精心加热过的卷翘头发都被浑身的潮湿无力感,拉扯到披散下来。
她不是惊喜也不是失落,她觉得被戏耍了,在这个母亲赋予生命的纪念日里,让她觉得十二年以来,那些慌乱无措和委屈都无处发泄。
她看着阳光明媚,树影摇曳的康庄大道,眼眸里突然穿梭到十叁岁那年冬天,全家团圆的春节的日子,她推着借来的生锈自行车,走在漆黑的风雪之夜里,苍白的路灯下飘散着细小的雪花,路面堆积着厚厚的一层雪。
到处都是雪,落在她的肩头,而后在她生冻疮的脸颊上融化。
精神病院的医生看她下午推着自行车出门,就问她去哪,邓胡雅没有说实话,她说她想去一公里内的超市里买点过年的糖,但其实目的地却是十五公里以外的那个餐馆,爸爸妈妈是那里的老板也是那里的厨师。
邓胡雅没有想过要骑多久,她一直在打滑的路面上蹬着自行车,骑得满身是汗,累的时候就下车推。
她是突然做出回家过春节这个决定的,她就是想看看那些自己不在的日子里,父母有没有和好,隔壁家的水族馆有没有养新品种,但是说到底,她只是想回家。
不知是过了多久,地面开始燃放烟花,所有人都出来仰头对着烟花尖叫,只有她一个人低着头,看路。
她远远就能从餐馆所在的那条街面,看见餐馆的灯熄着,她没死心,直到两眼贴近餐馆前的玻璃门,朝里张望满是蛛网的荒凉之地,才发现这里早已不再是家。
餐馆隔壁的水族馆依旧灯火斑斓,大部分都是蓝色的水波纹落在玻璃上,推门走出来一个脸熟的女孩,她一脸平静地看着额头生汗的邓胡雅,“你妈妈带着你爸爸走了,没带你走吗?”
邓胡雅被她的一句话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她再怎么为一塌糊涂的结果设想,也没有做好被父母抛弃的准备,她脚一软瘫坐在地上,借来的自行车也随手推倒在地。
对面的女孩脱下自己的手套,耐心地戴在邓胡雅的手上,又把她的双手捧在手心里呼着热气,她那两只眼睛遮掩在油乎乎的刘海底下,关切地盯着邓胡雅从痛哭到低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