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的前提,是要充分认清自己对他人的伤害并心存愧疚,而不是迫于外界的压力或出于利益的权衡。
这是人际交往的……基本常识。
李唯这不是在解决问题。
而是在扩大我们的分歧。
或者说,这就是他们这个阶层解决问题的方式。
而我……格格不入。
李唯被我点到名字,才抬起眼,淡淡地向李恣看去。
“我……没关系的,”
然而遭遇了李唯这样的对待,李恣却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子般,慌乱地低下了头,期期艾艾道,
“小西,你和小唯……先吃早餐吧。”
李恣的温驯令我遍体生寒。
明明是大夏天,竟也能倒吸出一肚子的凉气来。
李唯收回了视线,对我微笑起来。
208
花胶终于煮好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屏保,九点二十分,李恣已经在这里罚站了整整一小时。
就这样被当成空气般……整整一小时。
“乖,再吃一点……”
李唯盛出了花胶,舀起了一勺,直接喂进了我心不在焉的嘴里。
我囫囵地吞了下去。
已经完全食不知味了。
李唯蹙起眉头,好在没说什么。佣人呈上了热毛巾,不及我动手,他就先拿起了其中一方,替我拭去嘴角的粥渍,然后才又拿起剩下一方,慢条斯理地擦起了手。
炭炉被撤了出去。
李唯终于用正眼看向了李恣。
李恣低下了头,她的发髻微乱,脸涨的通红,眼内也氤满了雾气。
“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吗,姐?”
李唯的声音很轻,却有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是他今天对李恣说的第一句话。
身为李家的二小姐,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做到华国文化部门的高层,大约从来没有受过这份委屈。
她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小唯……姐姐……”
她的语气哽咽起来,眼泪也扑簌而下。
“小唯,对不住……你也知道阿恣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管家适时地带回了李恣的先生,他熟练地打起了圆场。
虽然我也认为是应该大事化小。
但说话得凭良心啊我的二姐夫。
李恣的嘴是刀子做的不假,可心也绝对是刀子做的啊。
不过我腹诽归腹诽,火上浇油的事咱不能干。
“阿恣,咱们再跟小西道个歉,两家重归于好,好不好?”
李恣的先生不愧是豪门赘婿,能屈能伸,我辈楷模。
李恣抬起眼,泪水不断地从脸颊滑下,朱唇颤动,十分抗拒的模样。
我悄悄地在李唯的手背上轻捏了一下,暗示他差不多就行了,别闹得太过。
道歉论心不论迹,不在乎这些虚礼。
只是还没等我劝动李唯,那边李恣的先生就已按照华国最高规格的致歉礼,强压着李恣,跪倒在了地上。
wtf……
我立刻就要站起身去扶,却被李唯锢住了腰。我转过头,刚要开口,就被他顺手塞来一颗薄荷糖堵了嘴。
“别闹。”
我愤怒地注视着他。而他口型变换,无声地道出这两个字。
一切都来不及了。
李恣已经跪了下去。
“对、对不起……郁西,”
李恣的声音都在打着哆嗦,不知是耻还是恨,
“都是我……没事找事,那、那些东西我都删掉了,以后再、再也不会打扰你,请、请你原谅我……”
她伏在地上,失声痛哭。眼泪落下,直浸湿了素色的地毯。
我仿佛被那颗薄荷糖卡住了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我捂住了胸口,心脏一阵又一阵地在发紧。
我知道这是另一场杀鸡儆猴,只是那只鸡,从我……变成了李恣。
仅此而已。
没有不同。
“西西,”
李唯低下了头,他的声音是这样温柔,
“你要……原谅她吗?”
好像他手指微松,将一柄能够生杀予夺的利剑,轻轻地送入了我的手中。
我不知道李唯做了什么。
我只是本能地觉得恐惧。
然后忙不迭地点下了头。
李唯抬起了我的下巴,似乎在确认我的心意,眼内掠过一抹若有似无的遗憾。
“姐……西西原谅你了呢,”
他笑了起来,随即在我的唇上亲了一口,转向下方的李恣道,
“现在,你可以走了。”
李恣啜泣着,她的先生先起身,后把她扶了起来。发簪落了下来,她的头发凌乱着,显得格外狼狈。
“姐,”
李恣瘫软在她先生的怀里,低声呜咽着。然而,正当他们转身要离开时,李唯又叫住了她,
“这是……最后一次了。”
大概是对什么事的、无需言明的警告。
李恣应声转身,含着泪看向了李唯,点了点头,遂又转向我,狠狠地剜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