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时,周围温暖极了,仿佛是在母亲的子宫里。
她变成婴儿了吗?她重新开始了吗?如果是那样的话,该有多好啊……
她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然而,她睁眼之时,却对上了一双深沉的眼睛。
她下意识地颤抖了起来。
这是一只雄性夜兔。
梦境碎裂,【黑礁·夜兔之耻】回到了她的现实。
温泉水汽蒸腾。
他抬起手来,她以为他要打她,就像那许许多多的雄性夜兔一样,可他的动作却轻柔极了。略略粗糙的拇指,极小心地蹭着她面颊,就像抚弄着娇嫩又脆弱的花瓣。
「你是什么?」他问道,仿佛在询问一种神话生物。
她不敢动,喉咙咕嘟着,勉强露出笑来:「我是、夜兔之耻。」
他眼里的深沉消失了,闪过一丝讶异的光:「你就是……」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他掐住她的喉咙、或者折断她的手脚,可他却什么也没做。
相反,他松开她,静静凝望了一会儿:「不要死。宇宙浩瀚,你总能找到为之而战的事情。」
她呆愣了下,垂下头来,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你、在说什么呢。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反正不会胜利,我为什么还要战斗?反正终有一死,我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为什么——」
痛苦与折磨,已经磨光了她的棱角。无数次的反抗失败,已经让她丧失了斗志。她忍耐了那么多年的委屈与怨恨,终于爆发了出来。她捂着眼睛,大声哭着,晶莹的泪珠滴答落入温泉,转瞬便化作了蒸汽,模糊了她的视野。
然而,那只雄性夜兔的表情却未有任何波动,只是点摁了下腕表,投影出一张血红的宣传广告。
【竞技场·血磨盘:没有认输,只有死亡。】
「夜兔应当死在战场上。」他说道,「我的领地虽然比不上真正的战场,但你若想要寻找答案,可以一试。」
她站上了竞技场。
夜兔自千年前的大战之后,分居各个星球,其中当属【黑礁】的数目最多。那里常年暴雨呼啸,天气条件极为恶劣,除了夜兔,没有人愿意在那里生活。
她很少碰到其他种族,更别说与它们战斗了。于是,她理所当然地将对手假定为一只夜兔,然后,出拳——
血花四溅,她呆愣地望着那撞进墙里的异族生物,耳畔是斗志激昂的喝彩与叫好。
心脏,突然跳得好快;血液,好似沸腾了一般。
这是,什么感觉?
杀戮。胜利。喜悦。这是一只夜兔的全部。
她的身体兴奋得不行,拳风下一秒便追击过去——
痛苦。耻辱。罪孽。这是夜兔之耻的全部。
——她不配快乐地活着。
犹豫的刹那,脖子忽地一刺。她的视野瞬间模糊起来,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那高大的异族雄性甩动尾针,擦掉嘴角血液。那双血瞳冷冰冰地盯着她,拽住她的头发,要将她丢进洞里。
广告上说,血磨盘的机关如其所名,会将一切掉进去的东西都磨成碎肉汁液。
她动弹不得,眼泪却顺着眼角滑下。
——她不想痛苦地死去。
关于生与死,她仍是没有找到答案,但有一件事却是无比清晰。
【即使她一定会输,即使她永远不会赢,她也仍然想要战斗。】
于是,她喊了出来。
【性与暴力,你们选择哪一个——】
在那场疯狂的性爱结束之时,她在昏沉的视野里,见到那只雄性夜兔向她走来。
她赤裸着身躯,一身红痕与精液,但他却未有一丝嫌弃,而是抓着她的手臂,将无力的她拎了起来。
「【银狼】。」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回响在整个竞技场。
在一片寂静之后,热烈的欢呼声和咆哮声如潮水般涌起。
她不明白。明明她输了,所有人却都在高呼【银狼】。
而那只雄性夜兔也侧过头来,向她露出一抹微笑:「欢迎你成为我的领民。我是【血磨盘】的领主,【先驱·黑曼巴】。」
【黑礁·夜兔之耻】,【血磨盘·银狼】。
头顶上,是虚假的人造太阳,她却觉得自己生活在了阳光的庇佑之下。
而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先驱】成为了她的信仰。
她在血磨盘的生活相当快乐,也结识了不少朋友。这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直到——
阿迦叶凝望着再生舱里的黑曼巴,缓缓闭上了眼睛。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面颊滑下,她捂着唇,小声呜咽着,不敢惊扰他的安眠。
然而,在他旁边的那个再生舱,却发出了嗡鸣。
透明的再生液起着微弱的涟漪,乌黑卷曲的浓密发丝飘荡着,如月下的海草一般。光滑细腻的肌肉在水中流畅地伸展,黄金的瞳仁如同璀璨的日出,缓缓睁开亮起。
舱盖开启,神祇般的雄性夜兔赤裸身躯,湿漉漉地迈步出来。他捧起她的脸,温柔地以指腹拭去她的泪水。
【第一舰队司令·龙啸】低声问道:“谁欺负你了,阿迦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