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的拳头捏得咔吧作响,轰得砸在墙上,双眼阴翳:“那个该死的本能!我、不,我们竟然无法控制!”
夏泉的声线颤抖,话语中满是悔恨:“我看到她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的时候已经——”
空的眼神暗淡:“我们清醒过来以后,本来想将她送到医院。但是,她逃跑了。我们害怕伤到她,克制着没有去追。再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我以为,只有我们启动了【求偶程式】,没想到,其他小队的夜兔竟然也……”
空未能说完,只是咬着唇,别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而龙啸,那向来冷峻的雄性夜兔,则是声音沙哑,缓缓低下头颅:“请准许我们辞去职务,队长。”
阿伏兔凝望着病床上的她,许久未言。
妹妹,她的嫉妒像一股污浊的潮水,疯狂地侵蚀了她的理智,导致她犯下残杀幼弟的罪孽。
部下,受困于夜兔的本能,被裹挟在名为【求偶程式】的海潮之中,悔恨着自己所做的禽兽之事。
妹妹,部下。他只能救一个。
选择谁,毫无疑问。
在这一刻,【春雨·第七师团】的【黄金狮子】诞生了。
他冷静地说:“辞职不予批准。龙啸,你们什么也没有做错。袭击【春雨】的指挥官是重罪,按规定本该处死。”
“队长!”不可置信的咆哮,“她明明是你的——”
“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他说,“背叛父亲,杀死弟弟,捅伤哥哥。是她亲手杀死了所有的家人。”
他们愕然着,不知该做何种反应。
“即便如此、阿伏兔,我们也做过头了!医生说,她的子宫恐怕——”
“半夜兔,半人类。她是跨物种的杂交产物,发育异常,没有生育能力,先天子宫缺失。”
“先天?你为什么要掩盖事实?明明是我们将她——”
“这就是事实。你们什么也没有做错。”
“阿伏兔!!!”
夜兔一族不善言辞。喜爱、仇恨、愉悦、愤怒,一切的感情,都由战斗表达。
但是,唯有那一天,扬起的拳头颤抖着,迟迟未能落下,最终与泪珠一起砸在地上。
他与部下之间的关系,僵了许久。
直到过了些天,他在吃饭时,龙啸找了过来。
“见过她的每一只雄性夜兔,都启动了【求偶程式】。”龙啸的声音沙哑,双眼赤红:“他们对她——她没有子宫,不会怀孕,【求偶程式】无法停下。我们试着阻止他们,但是,如果我们在场,同样也会对她——”
他说不下去了。
然而,他的痛苦、悔恨、和罪恶感,到了阿伏兔那里,连筷子也没法停住。
他轻描淡写:“即使如此,她也还活着吧?”
龙啸一怔,低吼着:“阿伏兔!”
“【求偶程式】可能会伤害她,但绝不会杀死她——”
“如果,是她自己呢!”
震耳欲聋的声音,他的动作终于是一停。
“那个笨蛋又做了什么?”
“她,不吃东西。食物就算强行塞进去,也会呕吐出来。已经,什么办法都试过了……”
拳头,捏紧。膝盖,缓缓曲起。额头贴地。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滴答。龙啸的手臂青筋凸起,指甲死死嵌进肉里。
这只骄傲的雄性夜兔,竟是匍匐在地。
“阿伏兔,我是来求你的。求你,救救她……求你,不要让她死去……求你,队长……”
“死亡对她来说,或许还比较轻松。”阿伏兔望着他,“龙啸,你不是想要救她,你是被罪恶感压垮了,想要拯救自己。”
他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不是在责怪你。”阿伏兔说,“相反,她不值得我救。但是,你,还有在外面有胆偷听却没胆进来的你们,你们都是我引以为傲的部下。所以——”
“她会活下去的。”【春雨·第七师团】的【黄金狮子】说。
他起身,撑起伞,走进湿淋淋的雨天。
当他找到那只雌性夜兔时,小巷中,叁只雄性夜兔正在她的身上挺腰撞击。
他未去阻止,只是撑着伞,静静地看着这残忍的一幕。等到他们的撞击渐渐停下,狂热的眼中恢复清明,他这才在他们警惕的视线中,缓缓靠近。
“满足了就滚吧。”他说。
他们其中之一吼着向他扑来。他侧身一闪,擒住那个脑袋,轰然将其撞进墙里。
指尖,是浓稠的血与脑浆。他松手,冷冷地看着那只夜兔滑落在地,转向剩下的两只,咔吧活动骨节。
尖牙,嗜血地咧开。战吼,有比苍穹之雷。
“要是还有谁没有满足,就让我来满足你们吧!”
天际,白光一闪,雷声轰然劈向地面。
伞骨断裂,碎肉飞舞,脑浆迸溅。
雨滴交织着血水,混杂着精液,如同一幅扭曲的画卷。
阿伏兔擦掉脸上的血,蹲在她的身边。
视线,掠过她颈侧的数个血洞的标记。手,顺着狰狞的淤青与咬痕向上,指下触感冰凉。雌性夜兔仿佛一条砧板上的鱼,赤裸地躺在亮晶晶的血与鳞片当中。
他轻轻拍打她的脸颊:“还活着吗?”
她空洞的瞳孔微微扩大,红肿又破裂的唇颤抖着:“哥、哥……”
“你的哥哥已经被你杀了。”他的眼神微暗,“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叫我阿伏兔。”
她的瞳孔再次扩大,眼角溢出鲜红的血液:“阿、阿伏兔,对不起,对不起……”
“听说,你最近不吃东西。是想死吗?”
“嗯……雨,好冷,打在身上,好痛……真的、好痛……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哥哥、阿伏兔,我、好痛苦啊……虚无、即使堕入虚无……杀了我吧,哥哥……求你……”
一声又一声的哀鸣,一声又一声的乞求。
雨,仍在下着。他想起来,他的妹妹从小时候开始,就很想要一把【伞】。
如果,她要活下去,她一生都必须承受那名为【求偶程式】的狂风暴雨。
没有的【伞】的【阿迦叶】,绝对无法忍耐那种苦痛。但是,如果他给她一把【伞】……
手,温柔地抚着她的额,在雨中梳理她的发丝,一遍又一遍,仿佛在与入殓的死者做着最后的道别。
注射式营养剂插入她的手臂。
阿伏兔居高临下,冷漠地俯视她。
“站起来。你别想就这么死了,【夜兔之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