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外不能脱下防护服。”
虽然我这么说,但是李好好忽然有意违背我的原则,压在我腿上解扣子。
“风的味道,”她嗅了嗅,让我把鞋子放在一边,“你吹吹风,你热得很辛苦。”
我穿着黑色的毛衣,裹着我的身体。袖子下的手臂出现抓痕,那是我的从前的伤口,杀死林不秀的时候她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嵌在里面,挖出了三条深深的沟,我用毛衣遮挡着我的伤疤。
李好好肆无忌惮地亮着自己的疤痕,好像它们生来就长在那里。
我什么都不去想,如果不去想身边的各种“不正常”,一切就会很正常。
仿佛这是战前的某个午后,我开车带着亲戚的小孩跑来野外露营。
我盘起腿,风像柔软的布娃娃拥抱着我,青草和泥土的香气流入鼻尖。
“困了。”李好好压着我的腿,抱紧我的手臂躺下。
“那就睡一会儿。”
她安静地睡下,我难以抑製自己内心的胡思乱想。
隻好讲一些能想得到的东西,是讲给自己听的。
“我叫何染,我还没有念完大学就应征入伍,开赴前线,我不知道自己在和谁打,就是听命令,不断训练,不断开枪,开炮,不断有人死,有人受伤,送到医院。”
“我受伤后进入战地医院,然后,医院里的人……然后,有人来叫我参加考试,考试就是,在纸上回答很多问题,再去见一些人,回答很多问题。最后一些人被接走,我们刚上车没多久,炮弹从天而降,战地医院就没有了。”
“战争,好像还在继续……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因为有一些叫做历史学家的人定义这些。战前,指的是,污染隻发生在很小很小的规模内,我们出生,吃饭,长大,念书,工作……一切都很有秩序。战后,指的是现在,很难找到书看,没有办法种庄稼,不能上网,交朋友也不容易……比之前更容易死掉,做什么事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据点里可以。”李好好忽然睁开眼睛。
我看着她,她又闭上眼:“我什么都没有说。”
“稻苗据点吗?”
稻苗据点的废墟在两小时车程之外。
李好好拉了拉我的手:“何染。”
“嗯。”
“我喜欢战后。”
我回味了一下她的话:“你喜欢和我在哨所里吃麦片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