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颖瞳目微张,便觉光线刺眼,头痛欲裂。
“你醒了。”耳边传来一道轻音。
“嗯……嗯?我现在在哪里,你又是谁?”
刚睁开眼,周颖无法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只能依稀认出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休闲服的女人。
听得那女人吟笑着回应她道:“我叫梁丹妮,是一名受人委托专门前来接应你的律师,不久前就是我把你老公的出轨床照邮递私发给你的。”
不等周颖发声质疑,她却又称:“周颖小姐,你在医院昏睡了三天三夜不曾醒,外头的世界已经快变天了。”
周颖神绪混乱,在梁丹妮的搀扶下颇有些吃力地坐起了身。
在眼睛慢慢适应了室内照明光线的刺激后,她终于逐渐看清了那女人的脸。
只见其长得好一副精致面容:高直鼻梁粉黛面,细柳横眉淡红唇。
最令周颖感到惊异的是,除了身材比自己更苗条有所不同外,梁丹妮竟长得与她极为相像。她俩的脸就如同是由一个模具刻出来的一般——五官大小比例、眉眼口鼻的位置与形状都相差无几,双眼的瞳色也都呈现一片深邃的漆黑与暗褐。
有那么一瞬间,周颖甚至怀疑她所看到的那个人只是一面镜子中的自己。
愣后醒神,周颖忽向其人问出了一连串问题:“你受了谁的委托来照顾我?又是为什么要把我丈夫的出轨床照发给我?‘外头要变天了’指的又是什么?”
梁丹妮抿唇一笑,却只是避重就轻地回答了后两问:“发私密床照一事,我只是受托把事实展现在你面前而已,并无什么恶意。”
“所谓‘变天’,说的就是你父亲周宁华在短期内筹集了大量资金,将要在缴完遗产税后继承周言的全部遗产。
如此一来,所有钱都会落入周宁华手中,你和你的母亲步芯都将彻底与那周言的遗产无缘。”
“这算不得什么变天的事,”周颖伸指把弄了下耳旁垂着的一缕乌发,气息平缓,“我弟的财产本就不属于我,我只是他姐,并无第一顺位继承权。”
说罢,原先说话语气平缓的她忽然将话锋一转,冷冷道:“另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委托梁小姐你来找我的人应该就是周言吧?真若如此,我劝你还是早早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好了……我不想和已死的弟弟再产生任何瓜葛,招呼不周之处还请自便。”
梁丹妮懵了一瞬,不由冷笑道:“你怎么敢确定周言就是我的委托人?”
周颖言之凿凿:“致力于拆散我家庭的人,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梁丹妮见自己身份暴露遭嫌,一时愣住。
然而她却又很快将思绪扭转,将唇贴到周颖耳边喃喃道出一句:“可是,周言死前定下了遗嘱说要把所有遗产都留给你哟……”
她轻哼吟笑,随即拿出一份纸质协议书递到周颖面前。
“这份文件尚未公开,却是周言留在人世的唯一一份遗嘱,”梁丹妮像是在挑逗周颖似的娓娓而谈,“周颖,你就不想知道你弟为什么落得今天这般下场吗?或许这遗嘱里就藏着你想要的答案呢。”
周颖皱眉看向那份文件,指尖颤了颤,想要伸手将其推开却是力竭。
自周言死后,她的内心便抗拒着所有和弟弟有关的事物——正如她曾奋力抗拒他的奸淫行为一般……她对弟弟的遗产毫无兴趣,不仅是因为她不在乎那些臭味金钱,更是因为她不想回忆起和弟弟有关的一切。
他是她的梦中恶魇,挥之不去,苦缠她心。
她本不想再接触和弟弟有关的任何事物,然而这次她却犹豫了。
为什么弟弟会突然性情大变?为什么他宁愿抛弃一切乃至罔顾性命都要与自己的姐姐强行交合?无数疑问缠于她心,暗暗将她折磨。
梁丹妮的话打动并启发了她,让她明白了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心意——她确实需要为自己找寻一个答案来解答心中的疑惑。
死人可以不负责任一了百了,生者却需苦寻真理以实现自我救赎。
周颖最终还是选择了接过那份文件。
一纸薄薄遗嘱,通篇下来不过寥寥数页,轻盈,在她手中拿着却似有千斤重的压力。
展开封面,便见其上写着数行端正字迹:
“提笔人周言现立遗嘱:
在我死后,吾名下所有财产都由姐姐周颖继承;若继承人周颖选择放弃继承权,则所有遗产将全部上缴国库用于公益建设事业。
除周颖外的任何个人与集体都没有继承吾之遗产的权利,哪怕是我的父母亦必须遵循。”
往后三两页纸,每张都写满了周言的名字……自写下那份遗嘱之日起,他每隔一周便在那遗嘱落款处多写一次名字,并附上签字日期。
遗嘱落款处注明的最早签字日期是十三年前的2月30日。
遗嘱落款处注明的最晚签字日期则是今年的2月30日——周言强奸周颖然后被杀的那一天。
周颖望着这份协议书,将其纸张边缘尽数揉皱,目眦尽裂。
十三年前?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周颖才二十五岁,刚刚成家嫁人;周言才十四岁,还在读初中……周颖实在不愿相信她的弟弟在十三年前就定下了这样丧心病狂的遗嘱,而且还一直维持其效力直至他死亡那天。
周颖想不明白,为什么周言会想将所有遗产留她这个姐姐?
她想到了一种惊世骇俗的可能性,面露惊惧。
梁丹妮从周颖脸上复杂的表情中看穿了她的心事,笑称:“周言和我提过,他早在十多年前生出了亵渎亲姐之心……在考虑到了强奸姐姐不成被杀的结局后,他才会定下这样一份遗嘱并延续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