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的这套安神针法, 苏霓锦这段时间以来白天练习,晚上复习, 每一处穴道都熟记于心,倒背如流, 也就是第一针有心理压力不敢下针,等真正扎入第一针之后,也就顺利了。
祁昶趴在床铺上, 两手垫在下巴下, 由着她在身后动作,娇柔的手在他背上认真的摸着穴道, 一针扎下去之前,她要反復确认好多次, 不过确认多次以后扎入的穴道倒是精准的很。
其实, 祁昶对于这套针法能不能有效是抱着怀疑态度的, 这么配合,全然是为了成全她的一片心意,不过扎着扎着,祁昶竟然觉得有些困倦了, 整个身体都十分放鬆,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眼皮子打架般困倦的感觉了。
「宋老先生说, 这套安神针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对安神定魂有奇效,你若是……咦?」
苏霓锦在后边尽职尽责的给祁昶找穴位针灸,一边还给他科普这套安神针的来历,谁知道她还没科普完, 就看见祁昶的眼睛闭了起来,一副安心闭目养神的样子。
这是完全信任她的吧。
苏霓锦心中高兴,便不去打扰他,更加用心的继续针灸了。
宋老说,这套针法的主要用途其实就是帮人放鬆,人在精神紧张的时候,体内血脉流通就没有那么顺畅,各处郁结的后果就是血脉不畅,只要坚持以针灸疏导,多少都会效果。
祁昶觉得这一觉他仿佛一会儿睡在云端,一会儿睡在海面,轻轻飘飘,悠悠荡荡,天高海阔,十分舒坦。
可睡着睡着,他感觉自己突然从虚幻中清醒,低头看向脚下,发现自己居然站在已经踏出去的万丈深渊之上,这一看生生把自己给看掉了下去。
下坠的过程让祁昶吓出了一身冷汗,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睁眼回到现实,看见的是已经熄灯了的寝殿大圆床,外头已有微微天光,寅时将过吧,虽说是惊醒,但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连续睡过这么长时间了。
祁昶出了一身冷汗,想起来去沐个浴,谁料身子一动,就感觉手腕上有东西,一根粉色的桃花带绑在他的手腕上,祁昶将那桃花带捞起,一路拉下去,没想到桃花带还挺长,拉了好一会儿才拉到另一端——侧身向外睡的苏霓锦手腕上。
她这是……
用这么长的桃花带缠住他,又睡在外床,是为了防止他夜游吗?这么笨的法子,亏她想的出来。
不过法子是笨,心意却是真的。
祁昶忽然不想起来了,干脆又躺下,从背后将侧身向外睡的小狐狸裹入怀,下巴垫在她的头顶,耳中听着她安静绵长的呼吸,慢慢的迎来清晨第一缕阳光、第一声鸟鸣和第一捧花香。
原来抱着喜欢的人迎来清晨的感觉这么美好。
苏霓锦转了个身,再次投入温暖,忽然像是梦中发生了什么,猛然睁开双眼,看见祁昶的胸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安下心来。
抬头一看,对上一双如渊如墨的眼睛,正痴痴的看着自己,苏霓锦难得俏脸一红:「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没多久。」祁昶将脑袋撑起,横卧着抬起自己被帮着桃花带的手问:「这是做什么的?」
看见他腕上的那条桃花带,苏霓锦才想起来自己昨天灵光一闪的聪明办法,坐起身兴高采烈的说:
「我这个办法不错吧?想来想去,就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祁昶挑眉:「你就真打算跟我这病死磕到底了?夜里我起,你起?」
「是啊。」苏霓锦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出了答案:「你起,我起,有我看着你,你总能少走些弯路,早点睡嘛。」
其实苏霓锦很早就想这么办了,睡觉之前,在祁昶手腕上拴条绳子,这样他一起身,苏霓锦就知道了,这就省的她没晚等着听他的动静,没着没落,还总担心自己是不是错过什么。
苏霓锦说完之后,就见祁昶盯着自己,目光狡黠一动,凑到他面前,故作娇柔的问:
「是不是觉得很感动?是不是觉得这个世上,没有比我更好的女人了?」
祁昶被她一边撩头髮一边卖弄风情的样子给逗笑了,没好气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苏霓锦眨巴两下眼,想立刻捂着脸跑下床,扑到梳妆镜前去看看,谁知刚跑到床下没走两步,手腕就一紧。
「哎哎哎,绑着呢。」祁昶喊她。
「……」
苏霓锦一边手忙脚乱的解开桃花带,一边急急忙忙的跑向了梳粧檯。
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努力,祁昶终于向苏霓锦坦白了他的病情,并且还比较配合苏霓锦的干预,算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吧。
沈氏派人给苏霓锦送了个消息,说是苏霓锦的外祖母玉氏来京了,想见一见她。
苏霓锦对于外祖母的印象不是很深,隻隐约记得很小的时候,她来过一回京城看她和母亲,后来就一直没见过,母亲往年回过江南几回探望她,苏霓锦没跟着去。
外祖母来了京城,苏霓锦无论如何都是要去拜见的。
怕直接选她入宫,外祖母会不自在,苏霓锦干脆自己收拾收拾出宫去见她,反正她前阵子几乎日日出宫,宫里守卫都见怪不怪了。
沈家在京城的宅子虽然已经完工,下人们都已经入住打扫,但玉氏觉得新建的屋舍,气味不好,于是就先在洒金巷落脚。
苏霓锦急急忙忙赶回来,沈氏还吓了一跳: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出宫这么方便吗?」
苏霓锦不好意思说就是这么方便,打了个哈哈:「外祖母呢?我急着见她老人家嘛。」
沈氏笑着催了她一口:「呸呸呸,你外祖母最讨厌人家喊她老人家了。」
「啊?为什么?」苏霓锦着实不解。
但这个疑问,在她看见外祖母玉氏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
玉氏是苏霓锦的母亲沈氏的亲妈,今年快五十岁了,可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多岁,若非眼角确实有点难以遮掩的纹路,说她跟沈氏是姐妹都有人信。
快五十岁的外祖母竟然这么美貌,苏霓锦终于知道自己这美得冒泡的容颜到底是遗传的谁了。
玉氏一身翠色衣裳,带着一拢江南烟雨,清新美丽,妆容十分年轻,叫谁见了都不免夸讚一声岁月对她太过优厚,沈氏在站在门口发呆的苏霓锦背后推了一把:
「愣着干什么?」
苏霓锦被沈氏推着进门,玉氏赶忙上前护着:「别推她别推她,快来,让我好生瞧瞧我的绵儿。」
苏霓锦看着眼前与自己生的有些相似的女人,羞涩的喊了声:「外祖母。」
「哈哈哈哈哈,哎!」
客厅中响起了外祖母豪爽的笑,玉氏拉着苏霓锦的手,将她拉到一旁椅子上坐下,对苏霓锦俏皮的眨了眨眼,说道:
「绵儿都这么大了。人真是不得不服老啊。」玉氏说:「不过啊,绵儿还是别叫我外祖母了。」
苏霓锦一愣:「啊?不叫外祖母,那叫什么?」
「叫我绣娘。」玉氏直爽道。
玉绣,是外祖母玉氏的闺名,这是把她当平辈了?不得不说,这个外祖母实在是有点出乎苏霓锦的预料,太开朗了。
「哪有这么称呼的,这像什么样子?」
跟玉氏比起来,沈氏还算是比较重规矩的,当即提出这么叫不妥。
玉氏眉眼一横,满不在乎道:「有什么不像样子的。不管称呼什么,我总确实是她的外祖母,既如此,何必拘泥呢?」
「唉,娘。京中不比江南,若让别人听见,绵儿要受非议的。」沈氏也是处处为女儿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