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总是会对他说很多话,尽管听不懂,但她的嗓音如清泉般流淌过耳朵,很动听。
后来,他不负死去娘亲的期望,真的修炼成人形,也终于可以和姑娘对话,明白那些复杂言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这才知道自己是妖,而她是人,人与妖一般是不能待在一起的。
他又知道原来姑娘是当地县长的女儿,而她长到那么大,从来没有出过院子。家人不让她出门见人,再加上她体弱多病,更是不将人放过。
他觉得姑娘的生活很无聊,若是能找到一件有意思还能消磨时间的事做就好了,于是他去外面偷偷学了折纸,回来展示给姑娘看,姑娘很喜欢。
他每日出去给姑娘寻找好玩的事物,路过一座庙宇,进去听一位和尚讲话。
什么人间,什么极乐世界,无趣至极,他偷偷打哈欠,趁人不注意,偷了盏长明灯回来。
长明灯,长明,长长久久的明亮。
他喜欢这个名字,喜欢这盏灯,所以要送给柔弱的姑娘。
就这样,日子很简单,但他们彼此相伴了许多个春秋,直到有一天,他听见县长和一位陌生人的聊天。
县长说自己女儿生的漂亮,可以送给那位陌生人,只求明台城官位多他一人。
那人同意了。
等人走后,鼠妖站在窗外,问了一句:“你为何不给你女儿治病?”
县长吹吹茶沫:“那大官玩玩也是要扔了的,何必花钱去治。”
答完,才想起来要问是谁,可手掌一阵剧痛,确实被一隻毛老鼠咬掉半截,血流如注。
鼠妖想带着姑娘离开,可姑娘身子很差,根本没法走太远。那家人很快发现姑娘不见了,找了许多人追过来,喊杀喊打。
鼠妖是妖,但也没办法带姑娘离开,更没办法帮她治那拖了一辈子的屙疾,他们似乎无路可逃。
抱着姑娘在怀里,他看着那群人渐渐靠过来,听见姑娘轻声说:“我喜欢你,小老鼠。”
他笑了,说我也喜欢你。伸出手去,掐死了怀中的爱人。
依然是灯火通明的妖鬼监察处,官兵们七手八脚的按住他,鼠妖痛苦万分,嚎叫道:“你们将她拘于屋宅中!不愿让她外出!不给她治病!隻到了年岁就要将她送出去换前程!你们从不关心她心情如何!那么多年,只有我和她说话!你们知不知道她一辈子连院门都没出过!”
一位监察使立在旁边,掏掏耳朵,不耐道:“给它舌头剪了,来这里还敢撒野。”
鼠妖双目流泪,愤慨道:“我一隻老鼠!我一隻仅仅活了十二年的老鼠,都比她走过的距离要远!我隻杀了她一次,可你们杀了她十七年!”
最后一个字,和他的舌头一起从嘴里吐出来。
他眼珠颤动,干呕出大口大口的血。
“人间之事,你一个小妖也敢妄言?”
监察使单膝压在他脊背,把玩着小刀,随手将那条还在抽搐的舌头扔在一边,挥挥手:“关门。”
脊椎快被压断,鼠妖已无法挣动,即使如此,他依然想逃出去。
没办法,就算是不幸托生成被所有人嫌弃的贱命格,也得活下去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