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
莫离本是万般不愿与韩子绪同睡一床的,因为这种接触往往很容易擦枪走火,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但韩子绪不仅态度强硬,还再三保证不会对莫离做出任何过份的事,软硬兼施下,莫离拧不过他,也就只能将就了。
虽然有人陪在身旁,莫离无论是入睡还是安眠都好了许多,但总的说来仍是睡得很浅的。
那夜,他被轻微的动响惊醒,撑起身子一看,竟发现韩子绪不在身旁。
在好奇之下,莫离自然是下了床,找了件衣服披上,拿了烛台往外走去。
厢房外边不远处便是一个布置精緻的庭院。
时值初夏,院内的草木已经非常茂盛。
今日午后,莫离记得似乎有园丁刚修理过草坪,空气中散发着令人舒爽的青草味道。
手中的火焰被风吹得啪啪直响,还有些小虫小蛾见了光亮,不怕死地扑过来,燃了个透彻。
只见庭院角落里,在紫籐花缠绕的凉亭下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因为隔着还有些距离,莫离费了点眼力才认出那似乎是只着了单衣的韩子绪。
韩子绪背对着他,肩膀有些耸动。
几声沉闷的咳嗽从那边传过来。
莫离又走近了一点。
韩子绪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即刻将喉中的腥甜压了下去,缓缓转过身来。
两人遥相对望。
地上隔着的是布满夏季花香与虫鸣的花坛,天上是皎洁的月色与点点模糊的星子。
身着素衣的两人,似乎就像西天那美丽传说中隔河遥望的星座。
见到来人是莫离,韩子绪不动声色地将手中拿着的东西背到身后,等莫离慢慢地走进。
「你半夜三更的,为什么……」
韩子绪将莫离有些滑落肩膀的单衣向上扯了扯。
「虽说现在天气变暖了不少,但夜风也还是凉的,你还是回屋去吧。吵到你休息了,对不起。」
语气中儘是温柔。
莫离看了韩子绪两眼,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刚才……我好像听见你在咳嗽?」
韩子绪笑道:「没有的事,定是你听错了。」
莫离摇摇头。
「你莫骗我。」
莫离将韩子绪一直收在背后的手扯了出来,定眼一看,他手中握着的绢帕上确实是染了血。
韩子绪无奈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莫离道:「其实你藏得很好,只是,我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韩子绪宽慰道:「我没事,这只是内伤快要痊癒时将体内的淤血排出来的过程而已。」
莫离抬头看着韩子绪的眼。
「真的?」
两人的视线对上,韩子绪也看着莫离,只是那种眼神,深邃得让人有些害怕。
莫离颇感尴尬,便将视线悄悄移开。
韩子绪嘆了口气,一个轻吻落在莫离发上。
「回去吧,我过会儿就好了。」
莫离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此后的一多月里,韩子绪的外伤已经痊癒,缝合伤口的线也早就拆掉了。
但是夜间咯血的症状却迟迟未见转好,而且似乎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莫离本身就是名优秀的大夫,自然能分辨出那咯血的症状是真是假。
观察了数次,他发现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但对于这种玄乎的被内力所伤的病症,作为外科大夫的莫离也没有丝毫办法。
渐渐地,莫离开始感到愧疚,基于这个心理的驱使,他对韩子绪的态度虽然也还是疏离,但已经没有了起初时候的冰冷。
他开始愿意与韩子绪说上一些话了。
特别是对于药郎与程久孺的事情,除了韩子绪,他还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说。
自从上次与药郎见面之后,莫离下意识地不敢再去面对那两个昔日的好友。
他无法忍受再次看到程久孺枯槁消瘦的脸与精神濒临崩溃的药郎。
想起昔日的两人,一个铁口神断、武艺超凡,另一个古灵精怪、活泼开朗,而今天,都被自己害成了什么样子。
莫离想到那夜夜咯血的韩子绪,甚至想到那被自己刺了一下也不知道伤势如何的文煞……
难道,老天早已经注定了他就是个祸害?
钻牛角尖的结果,就像进了一条死胡同,莫离在里面绕来绕去,终究无法找到出口。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像生活在水底,没有氧气,也不能呼吸。
每天他都只想疯狂地卡着自己的脖子,叫嚣着不如死去、不如死去。
所幸,还有韩子绪低沉的,带着平静的声音抚慰着他,让他在绝望之中稍微能缓过一些来,支撑他惊险地将路继续走下去。
但莫离再明白不过,韩子绪之于自己,就像块浮板,纵使有再大的帮助再多的贴心,也仍旧是如此而已,自己似乎已经无法对他重新展开心扉。
其实不止是对韩子绪,甚至是对于其他任何人,莫离都已经感到了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