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方落,可知我国律例,大宅驯养家仆过二百人,有罪。驯养家仆过五百人,杖主三十,罚金三十两或银二千两。武将、王侯依职养亲兵不等。你这三千余人律令鲜明进退有度,不是绿林中的好汉吧?”
“臣有罪。”虽然是请罪的话,可在丞相口中却永远那样举止有度。这位皇帝严守法度,稍有些嗜杀贪官,十分的威严可怖,但丞相在面对他的雷霆之怒时,却从未露出过一丝惊慌。他淡淡道:“这些人,是内子的兵马。”
“不错,帝姬有三千亲兵,朕特许的。朕未允你假借为帝姬报仇、追杀假帝姬的名义,煽动士兵谋害帝姬。帝姬私下里给你培养的密探,朕知道,用来彻查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可也。朕不曾允许你利用密探毒杀陈将军之子陈良、王义士之子王干的亲兵。”皇帝垂着眼眸隐住泪光,淡淡道:“忠良之后,节烈之子,由不得你栽赃陷害。”
皇帝看那件绿色霓裳有几分眼熟,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宫装款式。他仔细想了想,似乎帝姬最后一次进宫来给皇太妃请安的时候,曾来到御书房外给自己磕头,穿的就是这件衣服。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丞相,拎起霓裳的双肩,却在此时看见了那一寸宽染满鲜血的破口,那显然是刀口。“丞相,帝姬若在,你流放荆楚。帝姬若亡,朕准你乞骸骨,朕会特派寿王给你督造坟墓祠堂,择良辰吉日下葬。”
丞相方落猛的抬起头来,玉颜上一片不可置信。
皇帝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肮脏的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一隻被折成两半的箭,他把残箭丢在丞相面前。
方落长身玉立,衣袂轻浮,发丝微动。他本是容颜无双的男子,此时此刻眉头微蹙,莫说是女人看了就算是男人见了也要心疼他如此多烦忧:“就因为她是魏国公之姐,不仅不问出身卑贱更获封帝姬,如今伤及帝姬皇上竟要臣死?外戚真真难惹。臣不敢居功自傲,外戚却能以美擅权。”
皇帝勃然大怒:“帝姬于国有功,于朕有恩,对你亦有恩泽!若非她倾力相助,你当不上丞相。提及出身,方帝姬世代草莽你方落却是孤儿。”
“丞相一职皇上一直都想给魏国公!魏国公以色侍宠,又把持御史台……”
皇帝拍案而起,怒道:“仅凭色相,你胜魏国公百倍,朕从未对你起过一丝迤念。丞相可知,朕为何信赖魏国公极其姐?魏国公清正廉洁,持身极正,才胜子房,义逾专诸,若无魏国公姐弟,朕无今日。朕得魏国公,如刘玄德得诸葛孔明。是朕存心不良情难自禁,但魏国公没让朕成了汉武汉哀,每每见面都谈及朝政。朕生逢外戚、门阀、诸王三足鼎立,若不是魏国公与方帝姬,朕、、、”皇帝突然一阵哽咽,慢慢坐了回去。
丞相忽然走到帐门口,月光轻轻打在他脸上,更显气质高洁恍若玉人。他想起了十几年前的时光,想起那时候艰难而危险的时日,想起了各自早出晚归却互相给对方带点心的时候。那时候方落以脸蛋和文采风度、武功胆识说服了三党之间并不太坚定的文武群臣忠于皇帝,并探听清楚外戚之间的亲族、恩怨、好恶,门阀的倾向和站队,诸王对皇帝的心。那时候方帝姬却频繁失踪,经常数日不归,谁也不清楚她做了什么。